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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阳公主不愧是濮阳大长公主相中的长孙媳,席间待客有礼有节,面面俱到,令人如沐春风。和萧童也说了两句,无非是让她尝尝王府的特色菜,说用了辽东运来的食材,颇费心了。她看起来和同母哥哥李慎很像,不仅外貌像,言辞举动表情亦像,但萧童还是觉得他们很不一样,虽然她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义阳公主对周家孙女格外关注,京中早已风传新的永王妃会在周家和贺家中择选。今日贺家没来,大概是宫中更倾向周家吧。弦崩之声打断了萧童的思绪。周围陷入寂静,只听到膝盖落地的“噗通”声,琵琶女跪地请罪。李慎命人退下,端起酒盏,“本王自罚三杯。”众人起哄,场中又热闹起来,忘记了这支小插曲。这边厢,义阳笑着解释:“永王兄不知怎么了,前几日重罚了管事婆子,给所有舞姬乐伎发了身契和赏金,遣散出府。这不,今日还是我临时从教坊借人来,想是小娘子学艺不精,把弦拨断了。”“永王这孩子最是节俭。”濮阳大长公主赞道。她眼风一拂,看见了萧童,又说:“我记得,兰陵县主极擅琵琶。”高氏见女儿神游,轻轻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萧童笑道:“妾习乐只为闺中自娱,难登台面。”“县主不必过谦,我们李家都是喜好音律之人,不似前朝贱俗乐。我一直听闻县主琵琶之技,不知今日能否一饱耳福?”衡山公主来了兴致,“我也想听!”高氏看了眼女儿,示意她婉拒,哪有贵女席间奏曲娱人的道理?萧童却当没看见,她招来随身婢女,耳语一番。不多时,婢女抱来一把琵琶,把高氏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怎么忘了,自己女儿天生爱冒人尖,平日去哪儿都是焦点,今日场上命妇贵人云集,她怎会自甘冷落、放弃这等出风头的机会?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带她出席这类场合了。濮阳大长公主一惊,“蛇皮琵琶?拿过来让我看看。”无人注意处,一侍女得义阳公主之命,往帘子那边去,向男主人请示。李慎听了一笑,点了点头。濮阳大长公主摸着蛇皮,感叹道:“我只在辽东异物志里看过蛇皮琵琶,还真是用整张蟒皮裹制的啊。”她还到萧童手中,“去吧,孩子。”“是。蒙诸位不弃,妾献丑了。”萧童走到帘帷边,坐到笙蹄上,并拢双腿,放好琵琶。她微低着头,浅吸口气,左手快速上滑推弦,右指慢挑,随即转为急促的四指扫拂,场中立时安静下来,唯有激昂的乐声回响在周遭。弹奏中途,她间或拍击琵琶面,蛇皮纹和木面拍击的音色截然不同,沉闷低徊,与萧瑟凄凉的边塞曲相辅相成。众人堕入迷幻虚境,神魂已入千里之外的大漠之中。萧童看着众人神情,嘴角漾出嘲讽的弧度。一阵飞沙走石般的扫指后,琵琶突慢,强音转弱。几丈外,李慎猛然清醒,见宾客迷迷瞪瞪,他起身走到石磬前,拿起石槌。清脆的磬音穿破屋宇,众人如梦初醒。琵琶没有受扰,乐音丝滑流出,未闻窒碍。石磬和琵琶,一雅一俗,相得益彰。一曲终了,萧童起身,衡山公主一连说了两个“好”。萧童谦道:“妾献丑了。”——李慎放下石槌,坐回席间,对萧恕说:“萧公,县主受教何人,竟有如此技艺?”萧恕饮尽手中酒,轻飘飘道:“和幽州伎人学过几日,小孩子玩闹,不值一提。”卢辩不同意,“萧公,你说这话可过谦了,就算国手段坤在,也未必高过县主,真乃天上妙乐哪。”他捋须回味,又指着座尾的小儿子说:“你上次说要见四郎,我把他带来了。”萧恕眯着眼望过去,“不错,与你年轻时一模一样。”裴俨自斟自饮,插嘴道:“卢四郎今年十七,与县主倒是年纪相仿。”卢辩笑道:“是啊。说来有趣,我与萧公差了一轮多,孩子却差不多大。”李慎放下酒盏,衔着浅笑,笑意未达眼底。——萧童把琵琶交给侍女,重新落座。濮阳大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方才击磬者是永王?”“是兄长,”义阳公主看向周家孙女,“时人多好俗乐,偏他爱那石头,听说大娘也善击磬?”众人的视线聚到周大娘身上,瘦弱少女恭顺地回了个“是”。“真是巧,出了太常寺太乐署,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三个。”越王妃接道:“是啊,以前我还取笑她,太乐署不收女学子,让我们大娘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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