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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慕看了看桌上的银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些微有些阴森，&ldo;好啊……银子真是好啊。莫姐，你就是因为这东西，才将姑娘们卖出去的么？&rdo;莫姐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吭声。&ldo;如今你烟翠楼的买卖是不是不如以前好了？&rdo;董慕问，&ldo;客人们现在应该都不敢来烟翠楼了吧，说是这里有迷惑人心的狐媚子，能搞得人家破人亡是吧？等我跑了，你再去告密，官府自然就会发现我是凶手……然后开始捉拿缉捕我，皇榜往外头一贴，就等于告知全天下，烟翠楼并没有狐媚子，而且这事情若是传开，你烟翠楼必然远近驰名，买卖会一天比一天好吧？会有更多苦命的姑娘来，无情的客人走，那些姑娘是生是死，是悲是苦，都跟你没关系了，是么？&rdo;董慕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却又似乎句句在理，沈勇和方一勺听得连连摇头，难怪莫姐刚刚不告诉他们董慕的事情了，原来藏着这样的心思啊。莫姐脸上神色变化，半晌，才恶狠狠道，&ldo;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些么？我做本的就是这皮肉买卖，姑娘们是自愿的，我做买卖自然要挣银子，这有什么不对？你有情？你有情你还将她们到手的福气都毁了？&rdo;&ldo;福气？&rdo;董慕摇头冷笑起来，&ldo;莫姐，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问问你自己，她们被赎身，真的是脱离了苦海了，还是跳入了另一汪深潭啊？&rdo;莫姐一愣。董慕缓缓站了起来，&ldo;那些书生富贵来得太容易，自认为是天子骄子，拿银子换真情，换出去了之后，大难一来就必然一脚踹……他们死了爹娘，死了师长，可这是姑娘的错么？他们哪个不是碍于世人的眼光、或者为了自保就不再和姑娘们来往了？被赎身又被抛弃的姑娘，比在窑子里更可怜！衣冠禽兽，统统都是衣冠禽兽。&rdo;沈勇听了董慕的话后，突然觉得他根本没疯，而是清醒得很，如果说这是他对书生和窑姐之间究竟情深几何的一次试炼，那么那些书生，没有一个是挨到最后的。情之为物，正如鸾儿说的，不堪一击，人也大多都是衣冠禽兽，大难来时，大多是自保为上，这又怪得了谁。想到这里，沈勇突然心有所感，如果有一日，大难将领到了他和方一勺的头上，那他自己一定要挺得住，不要留方一勺一个人，就如同那些窑姐一般。原本就已经无依无靠，最后更是全部梦碎生无所恋，也难怪鸢儿要投井了，鸾儿要出家了，那些书生们，太没有担待。&ldo;好好。&rdo;莫姐点了点头，道，&ldo;你这就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走好了吧，你等着衙门抓了你去法办！&rdo;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却见董慕突然往前闯了一步，将她拦下，眯起双眼有些危险地盯着她，&ldo;想走了么？我可不能让你走。&rdo;莫姐一愣，往后退了一步，问，&ldo;你……你想要做什么？&rdo;董慕伸手进怀中一掏，摸出了一把匕首来，&ldo;说来说去，其实你也是残害过她们的人。&rdo;&ldo;我……&rdo;莫姐脸色白了，道，&ldo;你别乱来，我可没害过鸢儿。&rdo;&ldo;你若是回去，铁定会去衙门告发我，我不怕死，不过死前，我得找个人一起。&rdo;&ldo;你，如果我死了，那些姑娘们更加无依无靠了……啊！&rdo;莫姐就见董慕拔出匕首来，向她靠近，一脸的凶狠，惊得她赶紧大叫了起来。沈杰一看情况不对，一跃冲了出去，在董慕要对莫姐行凶之前，将人制服了。方一勺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抹下满满的一袖子白粉，转脸看沈勇，&ldo;相公，案子是不是结了啊？&rdo;沈勇沉默半晌，点点头，&ldo;呃……算是误打误撞。&rdo;&ldo;谁说误打误撞的？&rdo;方一勺高兴了起来搂住沈勇，&ldo;相公是真的聪明，若不是你发现了董慕，今晚又要多一条，不对，说不定是多两条人命呢！&rdo;&ldo;这话在理！&rdo;沈杰将董慕擒住了之后按在桌上，点头同意方一勺的话，边对呆若木鸡的莫姐道，&ldo;莫姐，劳烦你也跟我回一趟东巷府衙门。&rdo;莫姐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次自己大概也要担些官司，只得点头，心中纳闷，怎么这些人就会在这里守着等她出现呢？沈杰拉起被押着的董慕，招呼方一勺和沈勇，&ldo;走了！我们回府！&rdo;方一勺拉着沈勇跟上，边道，&ldo;相公，这次爹爹肯定得高兴！&rdo;沈勇却没说话，拉着方一勺的手缓缓往回走。&ldo;原来是这么回事啊。&rdo;方一勺不无感慨地说，&ldo;那董慕是钻了牛角尖了，可是，怎么说呢……相公，你觉不觉得，其实他说的也不错啊。那些窑姐儿么若是后来跟着书生们过了，一年半载后，说不会更凄苦。毕竟是拿银子买来的，还是个卑贱的，书生若是腻了，或者是阻碍着前途了，说不定就和现在一样，想不要就不要了呗。还不如拿着积蓄，去一个远些没人认得自己的地方，到时候自力更生，说不定哪天还能遇到一个有缘人的良人。&rdo;&ldo;嗯。&rdo;沈勇点头，看了看一旁高高兴兴的方一勺，捏她的手，道，&ldo;娘子，我不会那样子的。&rdo;方一勺一愣，抬头看沈勇。&ldo;我不会跟那些书生似的，所以你记得，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要信我啊。&rdo;沈勇认真道。方一勺看了沈勇良久，伸手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点头&ldo;嗯！我记住了。&rdo;……回到了府衙，沈一博也被惊动了，一听到案子破了，也是有些傻眼，不过后来一询问，才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董慕在作怪。他每次都引诱书生们去窑馆，这些书生大多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傻小子，那些窑姐儿们各个天仙似的不说，还知情识趣，书生们很快就迷上了。而董慕又一有机会就从旁怂恿，这些书生们都不是贫苦人家出生的，手头阔绰，因此就赎了窑姐儿们出来。按理说有了鸢儿的例子，窑姐们对这些事都是很谨慎的，可架不住莫姐在一旁撺掇。也难怪，姑娘卖了，还能再找新的，赎身的银子，有时候一个姑娘做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出来。而且了，能脱离苦海从了良，毕竟也是好的，因此姑娘们最后都动心了，被赎了身。当然，这必然闹得满城风雨，书生的家里人都反对。这时候，董慕便装作是书生的知己，单独找他要害的老人，请他们喝茶，说是要帮着劝解书生。那些老人们自然是对他感激不尽，却不知道，他已经趁此时机下了毒，再假意送人回家，或做成自杀状，或做成意外状，害人性命。害了如此多的人，虽然董慕本身不幸，但杀人毕竟要偿命的，因此沈一博还是判了他死罪。而莫姐也因为知情不报心怀歹意，被施以惩重罚。另外，沈一博还严禁窑馆再找拉客的来招徕生意，一经发现，必然严惩。案子破得痛快，沈一博的确赏了沈勇、沈杰和方一勺，不过，沈勇还被罚跪祠堂半天。……沈勇一脸无奈地跪在祠堂里的蒲团上，小结巴在一旁问他，&ldo;少爷？你破了案子，大人干嘛还要罚你啊？他是不是嫌风头都让你抢光了？&rdo;沈勇白了他一眼，道，&ldo;他那是罚我去之前不告诉他一声，不过也是，这次是撞大运了，万一没那么好运，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放走犯人。&rdo;&ldo;哦……还真有讲究啊。&rdo;小结巴嘀咕了一句。&ldo;你这个月的月钱领了么？&rdo;沈勇问小结巴。&ldo;嘿嘿，领了！&rdo;小结巴笑呵呵地点头。&ldo;再给你二两。&rdo;沈勇给了小结巴二两银子，&ldo;自个儿存起来，等你大了娶媳妇儿。&rdo;小结巴美滋滋地谢了沈勇，将银子收起来，觉得他跟沈勇真是跟对了。&ldo;对了，娘子呢？&rdo;沈勇问。&ldo;哦……刚刚鸾儿来了，在门口跟少奶奶说话呢。&rdo;小结巴道，&ldo;还有好几个姑娘呢，她们都拿着包袱说是要远行，来跟少奶奶道谢加道别。&rdo;&ldo;哦？&rdo;沈勇微微皱眉，&ldo;那些书生不娶她们了？&rdo;&ldo;我听说，书生们都挺内疚，想要娶的，可是窑姐儿们似乎不想嫁了，也不好厚着脸皮将人留在身边么，所以都将卖身契给撕了，放人走了，我刚才还看见张秀才哭呢。&rdo;小结巴道，&ldo;不过啊，这要怪也得怪自己，听说，有一个窑姐跳河了，幸好被人救上来没死成，不过肚里孩儿没有了。&rdo;沈勇叹息，&ldo;有孩儿了还不让留在身边么？如今悔死也来不及了。&rdo;说着，看小结巴，&ldo;所以你记得，人心会凉的，你以后若是长大了遇着喜欢的丫头，可别辜负人家，缘分这种东西，你毁了一个，以后都未必会再来另一个，这叫报应。&rdo;&ldo;嘿嘿，少爷，刚刚老爷也这么说。&rdo;小结巴笑嘻嘻道。沈勇脸一红，赶紧摇头，完了完了，他竟然跟他爹说一样的话了！跪到晌午，沈勇就看到日头一正，立马窜起来往厨房跑，饿死了！还有，这次他爹罚他自个儿跪，不准方一勺陪他，沈勇急啊，一上午没见着了。跑到了厨房，沈勇提鼻子一闻，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噜乱叫，这个香啊！&ldo;娘子！&rdo;沈勇飞奔进去，就看到院子里下人都已经吃上了，方一勺端着个食盒，正走出来，看到他来了，就笑，&ldo;相公，咱们去亭子里吃吧，今儿个天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