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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看到他能穿,或者女儿能穿的,就会洗洗收起来留着。孙大庆家里的废品比家具多,这一堆,那一堆,飘出的灰尘跟细菌蔓延了整个屋子,渗透进了墙壁里面。顾长安左边的房门打开,伴随着一个声音:“爸,我书包呢?”他侧头看去,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脸上没什么血丝,透着跟他差不多的病态,两只眼睛的瞳孔颜色不一样,一只是黑的,一只是灰的。“洗了,在院里晾着。”孙大庆介绍的说,“警察同志,这是我女儿妞妞,妞妞,叫人啊。”妞妞乖顺的喊:“阿姨好,哥哥好。”顾长安看一眼季青,你怎么没跟我说小孩的眼睛不一样?季青掐眉心,忘了。孙大庆的女儿妞妞下半年上初中,读的就是陈誉以前待的那所学校,根据学校那边反应,妞妞性格文静,偏内向,在班上没什么玩的好的朋友,放学就回家了。同学们都知道她有个收废品的爸爸。据说经常有同学当着班上其他人的面让她回家跟她爸说一声,叫她爸到自己家来收废品。妞妞从来不跟人闹,她的学习成绩不高不低,属于中等水平,整个小学一直都在那个位置,不掉下来,也没上去过。不过她中考却考的非常好,好的让学校老师跟同学们都很吃惊。季青把孙大庆叫到院里谈话,堂屋留给了顾长安,他看着墙上的画:“这画的什么?”妞妞说:“腊梅。”顾长安轻笑:“你胆子很大啊,敢直接在墙上画,画错了就擦不掉了。”妞妞不好意思的抓抓不长不短的头发:“我有画错,用抹布沾水擦掉的。”“聪明。”顾长安的视线挪到腊梅旁边,画了个渔船江水,还用线框标了起来,一侧写了一首诗,他笑问:“诗是你自己想的?”妞妞说:“瞎想的。”顾长安看见角落里有一架旧古琴,可能是孙大庆捡回来的,上面没沾灰,说明有人爱惜,他弯腰跟女孩平视:“会画画,还会弹琴,这么厉害啊?”妞妞似乎被看的很害羞,脸都红了,她说自己都在瞎弹。顾长安近距离看女孩的眼睛:“你的同学会因为你眼睛的颜色笑你吗?”妞妞说:“不会。”顾长安看着她。妞妞偏开头,改了口:“有时候会。”她的脸上出现跟年龄不相符的沉静:“不过没关系,笑我的那些人也都有缺点,没有完美的人。”顾长安摸了摸下巴:“有道理。”妞妞露出笑容。顾长安腰弯的有点疼,他找个凳子坐下来,单手支着头看女孩。“你为什么这么瘦小?”“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老是生病。”“那你爸爸一定很辛苦。”“嗯,他很不容易。”“你爸爸的左腿是怎么伤的?”“不知道。”“同学会笑话你吗?”“……会。”妞妞抠抠手指:“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能跟我爸一起离开这里了,很快的,到时候我会努力赚钱,让我爸把腿治好。”顾长安动动眉头,照目前的接触来看,孙大庆的女儿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比同龄的小孩要成熟,也有小心思。“妞妞,你想你妈妈吗?”“不想。”“为什么?”“是她不要我的。”“那如果她回来找你呢?”“我有爸爸就够了。”顾长安多看了女孩一眼。下午季青给顾长安打了个电话,说她查监控的时候发现了吴大病的身影。知道顾长安在找吴大病,所以季青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了他。顾长安正在回兰檀的路上,想回去待一天,看有没有人来过四合院,他把车停在路边,蹙着眉心问:“在哪里?”季青说:“谢雨街。”原来的新安县改成新安市,古镇也被划了进来,整个公安局分局都挪到新安,招了一些新的警员,扩大后有好处也有坏处。共事的时间不够长,默契不够。“当时我看监控的时候,旁边有个同事,他跟我说,画面里的人来过公安局。”季青沉声说,“我查了公安局门口的监控,吴大病的确来过,还跟一个同事说过话,但是我问他了,他却说什么都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顾长安的眼睛闪了闪,是月牙搞的鬼,她不想大病找到他,于是从中作乱。至于原因,或许是觉得大病是她的私有物。灵兽跟人类签了契约,到底会产生什么影响,到什么程度,他不太清楚。要是陆城在……心口传来一阵钝痛,顾长安的思路猛然中断,他拿掉眼镜,用手遮住脸,重重的搓了几下。手拿下来,顾长安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发红。“因为这个事,我那同事已经请假了,觉得自己中了邪,说要去庙里拜一拜。”季青半开玩笑缓解压抑的氛围,她顿了顿,问道,“长安,需不需要我再查一查?”“不用了。”顾长安拒绝了她的好意,“案子的事还没着落呢,大病这边我自己有数。”季青听他那么说,就没有继续那个话题:“那你路上小心。”顾长安拿出一袋橡皮糖,阴着脸吃了起来。糖吃完,顾长安的脸色稍微有所缓和,他吐出一口气,启动车子离开。到兰檀的时候是傍晚,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彩堆积在天边,一天最美的时候除了日出,就是现在的日落。顾长安一下车,就被夕阳的余晖拉扯了进去,他慢慢悠悠的沿着林荫小路前行,踩上木桥穿过小河,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这地方适合养老,但是如果就他一个,养个屁。顾长安隔着白衬衫摸摸胸口的玉,妈的,陆家的人到底都在哪儿活动?想打听个消息都没地儿打听。还有那火烈鸟,只在动物园里看到过。四合院出现在顾长安的视野里面,还有一个女人,穿的朴素长衣,看不出什么年纪。陌生的面孔,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顾长安离她越近,轮廓看的越清晰,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强烈。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顾长安不走了,他迈不开脚步,蹦出的那个念头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眼眶发热,满脸的不敢置信。顾长安没有见过母亲,家里也没有一张她的照片,老头从来不说只字片语,哪怕他想要去幻想幻想,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想。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门口屋檐下的女人,顾长安的内心生出砰然蹦出的那个念头无比强烈,强烈的他鼻翼剧烈收缩,额角因牙关的咬紧而鼓动,呼吸跟心跳都乱了。他像是回到了儿时,懵懵懂懂的年纪,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女人从屋檐下走出来,同样苍白病态的脸暴露在夕阳的余晖里面,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阵风拂了过去:“长安,我是妈妈。”顾长安的脸上有液体,他伸手去抹,发现是眼泪,整个人都愣住了。从眼睛流出来的液体越来越多,顾长安没有擦,满脸都是眼泪,他摘下眼镜,视野还是模糊的,看不清,像是在做梦。直到落入一个颤抖的怀抱,顾长安才猛然清醒,他下意识挣脱出来,蹙着眉心看过去。女人的眼里露出难掩的悲伤,她偏过头擦擦眼睛,叹了口气后转回来,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顾长安不看她,低着头走到门口拿钥匙开门,听到后面响起声音:“妈妈来兰檀有两天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这儿等你,还好等到了。”手一抖,钥匙从指间掉了下去,砸在了鞋面上,明明只是一把钥匙,没多少份量,顾长安却疼的直不起腰,呼吸都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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