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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神也有做不到的时候。身体里的烈火仿佛一直在燃烧,灼烤着她的身心,也灼干了心里的最后一滴泪。“龙神,虽然纯煌已经死去,但溟火的心意未曾改变。”她静静地开口,仿佛下了最终的决心,“溟火醒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协助族人、在碧落海的废墟里重建海国。”龙神无言地看着跪在眼前红衣的女祭,沉声:“女祭,新海皇想见你。”“是。”溟火低头领命,眼里却有忍不住的光芒。——七千年了,纯煌的继承者、隔世而出的新海皇,究竟是什么模样?碧水离合,金色的帐子里,四角的流苏随着潜流飘荡。而那个静默地卧在榻上的男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阴郁而空茫。溟火只看了他一眼,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太像了!一模一样的面容五官,那一瞬,她几乎以为是纯煌再度复生。然而,当他的眼神转过来时,她便知道自己错了——那样的眼神,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冰冷的针,森冷而诡异,一眼便可以刺入人心的最黑暗部分,和纯煌那种宁静宽容的神情完全格格不入。“溟火女祭?”榻上的人开了口,低低地叫她的名字。“拜见海皇。”她在榻前跪下,捧起了他冰冷的手,恭谨地俯下身,将嘴唇印上冰冷的十戒,“七千年了,请容许我……感受您的存在。”苏摩没有动,觉得那印在手背上的唇如同烈火般炽热。“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她低声说,“在海国覆灭前夜,我曾经占卜过。下一任海皇的血脉将在七千年后诞生,带领我们回归自由——但是,那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她抬起头看着他:“对于您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结束之后。”那样的话在耳畔回旋,让苏摩怔住——这,不是那个苗人少女在慕士塔格的雪地里,为他写下的判词么?原来……早在七千年前,他的命运便已经镌刻在了远古黑夜的星盘上?他望着女祭,忽然间神色有些讥诮:“你,能看到我的未来么?”“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未来,”苏摩冷冷开口,“就应该知道——我马上要死了。”“海皇!”溟火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这不对!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怎样?”海皇嘴角付出一丝冷冷的讥诮。“您不应该命绝于此刻!”溟火抬起了眼睛,望向水色之上的天空,仿佛也察觉了星宿的变化,脸色苍白,“不,不,这不对……为什么您的星辰移动了位置?和您的星辰并行的那颗星又是什么?不应该这样……我要去看星盘!”“不必看了。”苏摩忽地大笑出声,从榻上支起了身子看着她,一字一句——“溟火女祭……我告诉你,所谓的宿命、已经在我的手里改变了。如果你以为可以在七千年前就可以看穿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那么,你大错特错。”红衣女祭怔在当地,看着新海皇深碧色眼里的光,禁不住地微微颤栗。——这……这是什么感觉?如此邪异而凌厉,肆意而强烈,如狂风般掠过一切,竟然可以无视宿命和轮回!这个人,真的是纯煌的继承者么?“那您召唤我来,是为了……”她喃喃。“是为了借助你的力量。”苏摩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侧,冷冷注视,“我用星魂血誓打乱了整个星盘——溟火女祭,你的唯一责任、便是协助我,将这个紊乱的局面收拾善后……明白么?”冰冷的手,扣在了她炽热的腕脉上,渐渐收紧。他将心底的所有想法,通过念力无声无息地传达给了女祭。溟火愕然望着那一对碧色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海皇的意思,渐渐全身颤栗。“女祭,等所有一切都完成后……”苏摩抬起眼睛,静静凝视着金帐顶端——那里波光离合荡漾,宛如梦幻。身体在无声地溃败衰朽,然而他的声音却轻如梦寐——“让我安眠于大海。”这一夜,对帝都所有人来说,都漫长得如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无数的火焰从天空坠落,宛如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大烟花。然而,漫空掉落的,却是燃烧着的生命——冰族人以为纵横云荒无所不胜的征天军团,在一夕之间遭遇了惨烈的损失,九天九部八百多个精英战士只有六百不到生还。整个帝都里没有一人入睡,所有人都从家中逃到了街道上,你拥我挤、争先恐后往外奔逃——巡夜的禁军根本无法维持秩序,汹涌的人群在恐惧和慌乱中开始不顾一切的奔逃,从禁城里开始奔出,一路逃离战火的中心,朝着外部狂奔而去。禁城、皇城、铁城,原本从来无人敢逾越半步的城门被惊惧的人们一重重推开。无论是禁城里的门阀,还是皇城里的贵族,此刻都顾不得什么等级阶层之分,汹涌地逃入了帝都最外围的铁城里,和那些工匠们混在一起,惊骇交加地看着帝都中心上空的战况。鲜血、惨呼、烈焰,在黑夜里燃遍了伽蓝帝都。歌舞升平了百年,帝都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再熟悉这种战争动荡的场面,只在其中颤栗不已。伫立千年的白塔轰然倒塌,沧流贵族们凝望着虚空里如云般密布的冥灵军团,闪电般穿梭的金色巨龙,不由得脸色苍白。夜幕下,巨大迦楼罗金翅鸟停息在断裂的白塔上,带着不属于人世的金色光泽。不少沧流冰族跪下来对其痛哭,祈求至高无上的智者大人能够保佑这个国家,让这一架媲美神魔的神器在这一瞬腾飞,迎击那些闯入者——然而,迦楼罗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所有人都以为这将会是覆灭的一夜。幸亏,再长的夜也终有尽头。在一道金色闪电从高空击落的瞬间,迦楼罗金翅鸟终于呼啸而起!日光从薄云后射出的瞬间,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黑夜被驱走了。冥灵军团在一瞬间匆匆撤离,半空里只余下了征天军团。金色的迦楼罗悬浮在帝都上空,仿佛一片浮云,在帝都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战斗嘎然而止,没有主帅的号令,数百风隼登时失了主意,战士们左右顾盼,下意识地向着那架沉默的金色迦楼罗靠近。巨大的金色飞鸟停驻在万丈高空,向帝都所有人召示着一种超越人世极限的力量。无论天上地下,所有战士和百姓都为之目眩神迷。一架风隼呼啸而起,稳定而熟练地在队伍中穿梭着,一路上传递出种种讯息,让杂乱无章的队伍渐渐归位。战后存留的风隼在带领下井然有序的飞舞,渐渐重新归为九个分支。那架银白色的风隼一个转折,率先落到了帝都禁城的龙首原上。机舱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跳落地面。“飞廉少将!”最前面的人惊呼起来,“看啊,那是飞廉少将!”逃往的铁城的贵族们发出了一声欢呼,纷纷返身往禁城奔去。军中双璧之一的飞廉少将回来了,带领军队击溃了侵略者,不由让帝都所有人都定了心。在重新涌入禁城的人流里,只有一个少女怔怔站着不动。“茉儿!快走!”贵妇返身来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拖她上路,“回禁城府邸里去!你难道想呆在这个都是贱民的铁城?”“不,娘,”明茉的眼神却奇异,“你看…你看……”少女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高空,那个巨大的金色机械宛如一片浮云遮蔽了天日。明茉失神望了片刻,忽地狂喜惊呼:“云焕……是云焕!他,没有死!你看,他好好的站在机翼上!”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朝着空中那片云奔了过去:“云焕!”罗袖夫人站在人流中,抬头看了看高悬于帝都上空的迦楼罗金翅鸟,眼里忽然流露出了一种深思的意味——迦楼罗里面的人,居然是云焕么?那个本该死在牢狱里的破军少将,居然逃出了生天!他到底获得了什么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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