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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背叛十四（第1页）

背叛（十四）

顿时，人首蛇身的秦教授在白色蒸汽中消失的景象，犹如电影回放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起来，秦教授梦魇一般的哭声、笑声，犹如催命的魔咒一般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

秦教授、盘瓠犬、活着的诡异碎肉，所有我见过的怪物如同潮水一般向我袭来，我也要变了，我也要开始变成怪物了。这种变异根本无迹可寻的，我究竟会变成什么，别说我不知道，就连秦教授，忠伯那些穷尽一身去研究的人，也不会知道。

手足无措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能做什么。我的天哪，我的天哪！谁来救救我，谁都好，我不想变成怪物，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本以为自己从家里出来，离别了父亲的时候，我已经在心底里做好了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准备，我已然接受了对自己即将变成怪物，然后悲惨死去的这个结果，有时我甚至认为自己能够坦坦然然地面对这一切，面对命运带给我的无情和不公。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平凡的活着，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多一些时间去陪一陪爱着我的人，我是多么希望这一切能够重来，能够让我有机会远离那些丧心病狂的混蛋，精心设计的骗局。但是，当自己的身体

真正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未有像这一刻一样，那么向往着活着，如此热切，如此强烈，我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我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

就在我愣神的几分钟时间里，腿上的鳞片竟然完全褪去了，我弯下腰用手摸，用指甲抠，甚至把短裤的裤腿整个撩起来，也没有见到一点儿鳞片的痕迹，就仿佛这些鳞片压根儿不曾存在过。

没错，是我看错了，是我看走眼了，一定是这些天来，我精神太过于紧张了，产生的错觉。我不会变异的，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还能悄悄地躲起来，不被任何一个想要抓住我的人发现，等风头儿过去了，我就可以继续过我的生活，继续找个地方上班，没事儿喝喝小酒。

我抱着幻想抬起头，撞见大壮的眼神的时候，我的所有自欺欺人，就都被打得粉碎。

那，就是普通人见到怪物的眼神吗？那就是见到怪物之后的表情吗？那算什么？惊恐？害怕？厌恶？恶心？

不，不会的，我，我没有变成怪物，我还没有，你看，你看，我的腿上没有过鳞片，从来都没有过，那些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你看错了，你看的都是假的。我没有变成怪物，我不会死，我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这一切，我可以解释的，我都可以说得清楚，你要相信

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此时，我看见躺在地上的黄毛小子，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他除了一点擦伤以外，受伤并不严重，而他一坐起来，两只眼就直勾勾地看着我。

“鬼呀，鬼呀，有鬼呀！有鬼呀！”黄毛小混混发了疯一样狂叫起来。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你看错了，不是的。。。。。。”我的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瘦如皮影一般的身体，像橡皮筋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像发了疯一样，丢下和他一起来的同伴夺路而逃。

我已经是怪物了？难道这种变异这么快吗？鳞片不是已经消失了吗？难道是，难道是我的脸上，起了什么变化？

我赶忙伸手在脸上乱抓，没有啊，脸上什么都没有，鼻子，眼睛，嘴，没有变化呀，我的身体？手臂，四肢，躯干，都没有什么问题呀，为什么说我是鬼，为什么，鳞片，透明的鳞片明明消失了才对呀，明明已经没有了呀！

大壮，大壮，你应该相信我，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你会相信我的，你肯定会相信我的，这世上只有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等我转过头看向大壮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去哪了？他也跑了？难道连他也跑了吗？

秋天夜晚的风，虽说不上寒冷，但却格外冰凉，随着一起变冷的，还有我的心。

是啊，大壮凭什么要相信我呢，我真傻。大壮已经相当讲义气了，他已经无条件地接纳了身为通缉犯的我，甚至因此连他自己都搭了进来，他已经为了我抛下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我凭什么让别人付出更多呢？我只是个不幸的人，一个已经开始变成怪物的人，又有什么权利继续赖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眷恋着不舍得离去呢？不管我接受也好，我不接受也罢，我都必须承认，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这个已经不属于我的世界里了，不管是我的通缉犯身份，还是我即将变成怪物的事实，我都只能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心里空落落的，像卷起了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漩涡，这并不是因为大壮的消失不见，我知道这完全不能怪他，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见到我这布满透明鳞片的腿，都不可能不害怕，都不可能不跑开。想想我第一次见到变异了的秦教授的时候，表情该是多么夸张啊，想到这儿，我不禁苦笑，但，想笑，嘴角，却又笑不出来。

走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既然是怪物，就该和怪物待在一起，既然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就应该在属于我的坟墓里，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然而，就在我转过头想要离开的瞬间，我才知道，其实，我比我自己认为的，要脆弱得多。

没错，因为，大壮，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没走，他，又回来了。

“你，你不是，走了吗？”

大壮的眼睛，转向地面，避开了我的视线，尴尬了几秒钟之后，“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我记得，你脑袋上，都是血，所以，所以，我实在是，还是，放不下你。。。。。。”

他的话说得支支吾吾，断断续续，但随即他就举起手里紧紧攥着的急救药包和一卷绷带，在我面前晃了晃，接着说：“我不知道，你的头怎么又好了，怎么，怎么，连血都没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呢，可能，我，我，可能看错了。”

“傻瓜，傻瓜，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但是，因为，因为啥呢，因为。。。。。。你当年，就没有丢下我”他抬起眼睛，和我四目相对，他的眼神虽不坚定，但却充满了光芒，在他眼里，有好多话，“我刚来b市的时候，那时候工作也没找到，身上带的钱也花光了，也不敢找家

里要，那时候，是你带着我回你的合租房里的，和我挤一张床，带我去吃宵夜，我，我，我都记得。所以我，我不知道该咋说。反正，我觉得吧，我觉得，不管，不管你变成啥样儿，就算变成你说的那种会动碎肉，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我，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的泪水，就那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刚刚说服自己的理由竟弱得这么不堪一击，在大壮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瞬间，我的所有决绝和孤注一掷，都变得浅显而徒劳。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这个世界是冰冷的，这个世界是不讲道理的，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我，哪怕我只是个如同蝼蚁一般卑微的人，哪怕我只是个暂时披着人皮的怪物，哪怕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

虽然我依旧迷茫，但，我知道，我的心再也不会迷失了。

“没想到，你还挂在心上。”

大壮的眼睛也湿润了，“在b市，我，看起来有很多朋友，但是真正遇上事儿，能站出来帮我的，只有你了，我，不能眼睁睁地失去你，不管你别人叫你通缉犯也好，啥也好，反正，在我眼里，你，变成个啥，你都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