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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老武的质问（第1页）

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停止运转，表弟也一样，无论唐人怎么惋惜怀念，他都已经成为先帝。

不满十八岁的李昂还处于懵逼状态，虽然他近两年接触过一些政务，但太子和皇帝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娃很有毅力，坚持按时上朝，认真看每一道奏书，与大臣们反复研究商量，从地方到三省六部的事务浩如烟海，听说他天不亮就要开始干，每天都要玩命般忙到过半夜。

除了勤，还有俭，不时往外放良宫女，一再下令削减自己的吃穿用度，若不是姑妈拦着，他可能会闹出笑话。还有孝，每天按时给祖母和亲娘请安，一丝不苟的行礼，从不敷衍。还有仁，地方进贡点什么稀罕物，总是分出许多给十六王宅的兄弟们。还减免一些地方的赋税，派人去给穷苦百姓分点东西什么的。

行吧，老李家也终于出了个工作狂，能力先不说，至少态度上挑不出毛病。

皇帝如此勤政，作为宰相自然得陪着，李德裕被练的苦不堪言，却也让老裴庆幸不已，跑的时机刚刚好，得了好名声还躲了清闲，在家夜夜笙歌，相当潇洒，只等来年上奏去剑南。

烦了每天上午在书房看地图，看胡子和阿墨等人的书信，再写信安慰阿依，然后掰着指头算计什么时候能离开，其余时间则在后院陪着老婆孩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他时常会想起郭嫣儿，自从表弟升天，他再没进过后宫，郭嫣儿也再没来过，还怪想她的。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几乎不接待外客，说几乎是因为还有例外的人，也就是张克礼和李七娘两口子，别人登门有顾忌，这两口子是一点都没有，无论他们来不来，别人眼中他们都与烦了关系密切，索性也就不用顾忌了。

论热闹，李七娘一个人能顶的上十个，从街头小吃到某妇人被捉奸在床，从南城谁家闹鬼到哪个庙里的尼姑生的好看，大嘴巴荤素不忌，什么都往外倒。

每当她在，烦了总是借故躲开，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是怕她说的刹不住车提起云娘，若当面埋怨一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其实他不止对云娘愧疚，面对老武也愧疚。

老武从搬来院子再也没离开，尽心尽力的教书，别的闲事一概不问，一代名相的晚年生活有些卑微。

所有人都知道，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武二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武二才八岁，他已是风烛残年。

烦了明白老头儿的焦虑，可他也没办法，他终究要去安西，李昂早晚会羽翼丰满，然后就会挑战他这个伯父，离开是最好可能也是唯一的选择。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沉默着吃茶，老武却先开口道：“烦了，潇潇有没有跟你提起？”。

“什么事？”，烦了好奇问道。

“她想你能留下”。

烦了一愣，摇摇头道：“不可能！”。

他不可能留下，潇潇也不可能那样想。

老武轻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她要留在长安城，不去西域，是我开口留她的，你不要怪她”。

烦了直直看着老武，认真的道：“不行，她是我婆娘！”。

老武提壶倒茶，低声道：“烦了，我老了，活不到松儿娶妻生子，这偌大的长安城，让松儿一个娃娃怎么活？”。

烦了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忍心武二孤苦，可他没有办法。“武相，潇潇若是留下，锋儿怎么办？小妮子怎么办？”。

武相缓缓低下头，“烦了，锋儿天资聪慧却不善武事，若能留在京城，前程不可限量，若是去西域，至多一佐吏……”。

“那我呢？”，烦了大声道：“我去安西，潇潇和几个孩子留在京城，这辈子还能再见吗？”。

老武道：“烦了，你难道不明白？潇潇和锋儿留在京城，陛下才能放心，才会供给安西军械钱粮……”。

“我用不着！”，烦了道：“凭我的本事，朝廷便不供军械，安西也能站稳！”。

“安西是大唐的安西！”，老武抬起头道：“边帅家眷留京是规矩！你于国有大功，可那又怎样？你不是大唐臣子吗？你想让安西军上下都做你杨家的乱臣贼子？”。

“我对大唐忠心耿耿！”，烦了“砰”的一掌拍在桌上，“我为大唐出生入死，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从未计较得失！两代先帝答应我的安西王！答应我带家眷！我不欠朝廷，是朝廷欠我的！”。

“没错”，老武点点头道：“你功劳大，两代先帝答应封你安西王，也答应你带家眷，可是烦了，你再有本事，身在西域，能掌控朝堂几年？你再有本事，大唐也是你的根，是安西的根。你难道就没想过？大唐与安西若是割裂，将来必会成为对手！你想安西与大唐自相残杀吗？想吗？”。

烦了大口喘着粗气，咬着牙道：“你不用找这些借口，你就是想让潇潇留下照料松儿！我告诉你，惹得我性起，连松儿一起带走！你能奈我何！”。

老武摇摇头，轻笑道：“我奈何不了你，你带松儿走就是，一家都去西域，将来不用叫安西都护府，就叫安西国，我是看不到了，你应该能看到大唐跟你的安西国开战”。

“我用不着靠婆娘表忠心！”。

“你用得着！”，老武厉声道：“潇潇和锋儿若是不留在京里，朝廷还有什么把柄制衡你？你若是皇帝，能不能容得下这样的臣子？

将来皇帝一道诏书宣你进京，你敢回来嘛？就算你敢，你的儿孙敢嘛？到时候你要束手就擒还是起兵造反？

烦了，潇潇和锋儿留下，皇帝才能放心，朝堂才会有人为安西说话！

你奔波操劳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大唐盛世，想重立安西大都护府嘛？你想把这一切亲手毁掉？”。

一声声质问如黄钟大吕，敲击心头，烦了颓然坐下，痛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