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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栉风沐雨&rdo;一词，出处正在此。&ldo;这是陛下出的考题吗？&rdo;段岭问。&ldo;写就是了。&rdo;郑彦说，&ldo;我一个粗人，又不识字，怎么知道？&rdo;&ldo;你肯定识字。&rdo;段岭哭笑不得道。郑彦笑了起来，说：&ldo;点中了状元，我也拜你当师父。&rdo;段岭沉吟片刻，不知李衍秋出这考题为何意，是真的想到外头洪灾呢，还是有别的意思在里头？他不敢贸然揣测李衍秋出题之心，写下了&ldo;堵不如疏&rdo;四字，从大禹治水的典故中开始破题。这次自己毫无阻碍，信笔写就，洋洋洒洒，写了近千言时，婢女进来点灯，郑彦则始终一动不动，像尊雕塑一般坐着。段岭内心澄明，从治水之道讲到治国之道，民意就是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既可载舟而行，亦会洪水滔天，善加引导，方能治邦定国。段岭写完以后，一颗心落地，想到武独不知去了何处，会不会是他让郑彦来陪着自己的？&ldo;武独呢？&rdo;段岭问。&ldo;在这儿等着。&rdo;郑彦答道，见段岭写完了，便过来收了试卷，封在一个纸筒中，转身走了。郑彦一走，段岭又紧张起来，生怕有什么杀手过来取自己的小命，幸而不到片刻，武独便进来了，两人如同换班一般。&ldo;怎么回事？&rdo;段岭问。武独心中忐忑，修长食指竖在唇前，&ldo;嘘&rdo;了一声，与段岭坐到一起，说：&ldo;还不能回去，待会儿陛下要看你卷子。&rdo;武独压低声音，很小声地把经过说了，段岭眉头深锁，说：&ldo;我已经答应了牧相，实在没法再推了，怎么办？&rdo;&ldo;我去想办法。&rdo;武独答道。&ldo;要么……就今天吧。&rdo;段岭受这事儿折磨太久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在李衍秋面前全捅开算了，但接下来的事态，实在难以控制。意料之中的，就是与蔡闫、郎俊侠对质，但他什么倚仗也没有，只有两份从元人处偷来的卷子。&ldo;卷子在你身上吗？&rdo;段岭问。武独把剑给段岭看，拆开剑鞘后的系带，系带里头露出黄纸的边缘，段岭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把系带原样封上。&ldo;怎么说？&rdo;武独说。段岭的心脏狂跳，侧身抱着武独，埋在他的胸膛前。武独搂着段岭，说：&ldo;别担心，没人能动你，情况若不对，我就带着你，咱们跑就是了。&rdo;段岭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镇定下来。&ldo;看情况吧。&rdo;段岭说。这是他此生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ldo;我不进宫，牧相能奈我何？&rdo;武独说，&ldo;逼急了，大家都别想好过。&rdo;段岭沉默片刻，心中忐忑至极。&ldo;除非陛下和他打消这个念头。&rdo;段岭答道，&ldo;否则牧相一定还会逼咱们。&rdo;他渐渐地有了主意，今天不知是否是最好的时候，但至少他们还有另一条路走。&ldo;家里被人翻过。&rdo;段岭说，&ldo;乌洛侯穆知道卷子，他们一定想好了应对的方法，绝对不会有这么轻松，今天不可捅破，否则很可能会落到他们的圈套里。&rdo;武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ldo;郑彦朝你说什么了没有？&rdo;武独问。段岭摇摇头，武独说：&ldo;今天我突然想起，那天回来后，收拾东西时，郑彦也看见了的，你注意到了不曾？&rdo;段岭回想那夜，缓缓摇头，那夜郑彦确实在场，可他知道武独收进匣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吗？他应该没那么细心吧？蓦然间段岭出了一背冷汗‐‐郑彦看见郎俊侠打开刀鞘的暗格，那里头‐‐也许装有什么东西，不，暗格分明就是藏东西的。他当时还说了一句话：&ldo;你们这是在玩什么玄虚？&rdo;结合那夜在家时，郑彦如果注意到武独，也许就会看见他朝匣中放了什么东西，若郑彦足够聪明，结合郎俊侠之前的表情、武独当时的反应，就能大致猜到，武独从刀鞘中取走了什么，再把它收了起来！&ldo;郑彦究竟是跟哪一边的？&rdo;段岭问。&ldo;他很少管事。&rdo;武独说，&ldo;昔年也只是因为与姚复有交情，才替姚侯办些事，据说先帝有一年往淮阴时，与他一见如故，后来郑彦才进宫来的，怎么？&rdo;武独盯着段岭看，段岭在想郑彦的立场，如果父亲还在世，郑彦兴许是这世上少有的与他相投的人吧。武独却似乎有点吃醋，说：&ldo;他没对你动手动脚的吧？&rdo;&ldo;当然没有。&rdo;段岭哭笑不得，先前凝重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奇怪起来。&ldo;我检查下。&rdo;武独伸手去摸段岭，段岭低声道：&ldo;这儿是皇宫！&rdo;武独又揉又摸的，段岭一下就不自在起来，武独却低头来亲吻他，在他唇上亲了几下，段岭的气息便急促起来。&ldo;我想回家。&rdo;段岭说。&ldo;要么这就走吧。&rdo;武独说。去一个没有人，也没有这么多烦恼的地方……段岭的心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无论如何，他还有退路，而这退路，就是身边的人。不管他段岭是谁，有什么身份，是段岭还是王山还是李若……这个人都不会离开自己。他抬眼看着武独，凑上前去，主动在武独唇上亲了亲。武独登时满脸通红，一手捂着鼻子，侧过头，竟是不好意思看段岭。段岭只觉好笑，说：&ldo;你在脸红个什么？&rdo;武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忙摆手，这时候，脚步声响起，郑彦来了。&ldo;哟。&rdo;郑彦说，&ldo;带上我一块儿玩成不？正好教教你俩。&rdo;&ldo;滚！&rdo;武独怒道。段岭却笑道：&ldo;来说说话吧。&rdo;段岭表面上笑着，心里却准备试探一下郑彦，郑彦眼里带着笑意，打量段岭，说：&ldo;陛下召你。&rdo;段岭心里猛地一提，武独看看段岭，段岭点头，武独便道：&ldo;我送你去。&rdo;郑彦与武独将段岭送到御书房外，郑彦躬身道：&ldo;陛下，王山来了。&rdo;&ldo;进来吧。&rdo;李衍秋的声音道。段岭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做了准备，然而直到他迈入书房的那一刻，脑海中倏然便空空如也。那天在长廊中骤见李衍秋，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及至今日，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李衍秋坐在案几后，御案上摊着段岭的卷子，他从卷子里抬头，打量段岭。这一次，段岭得以仔仔细细，看清了李衍秋的长相。他和父亲长得很像，眉毛眼睛鼻子，分明就是无数个梦里头见到的那个人。他失去了他太久，当他看到李衍秋的时候，一瞬间就仿佛回到了梦中。他曾经恐惧过，只怕天长地久，岁月悠绵，不知哪一年，会忘却父亲的长相，失去他生命中的那一盏灯，那是无可替代的光明。然而当他再与李衍秋相见之时，心中便生出一股依恋感‐‐仿佛只要他在面前，就能透过他，感觉到父亲的存在。这种联系就在彼此的血脉里，始终不曾消失。&ldo;王山？&rdo;李衍秋道。段岭回过神来，躬身跪伏在地。&ldo;草民王山，拜见陛下。&rdo;&ldo;今天过后，你就不是草民了。&rdo;李衍秋说，&ldo;他们的卷子还未判完，朕倒没想到，最先拿到的，竟是你的卷子。坐吧，有几句话，想问你。&rdo;段岭忙又行礼，退到一旁，坐在案几后，抬头看李衍秋时，李衍秋恰好也朝他投来一瞥。☆、水患这一天过得十分漫长，清早回城，傍晚入宫，入夜答卷，不知不觉，已是四更。李衍秋更是疲惫，早朝时与群臣斗智斗勇，退朝后又足足折腾了一天，他疲惫地靠着，彼此便安静地对视，谁也没有开口。外头仍下着雨，这雨铺天盖地，伴着风声敲打在窗上reads;三国之荆州我做主。&ldo;什么声音？&rdo;李衍秋被岔开了心神，缓缓道。&ldo;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rdo;段岭答道。李衍秋忍不住笑了起来，悠然叹了口气。段岭知道李衍秋兴许已朝武独问清了自己的来历，身世、年纪、婚否……倒是一时再生不出别的问题了。&ldo;卷子是你写的？&rdo;李衍秋问。&ldo;是，陛下。&rdo;段岭答道，心想当然是自己写的，还有谁会帮我考试不成。&ldo;你的文章，令我想起一个人。&rdo;李衍秋说。&ldo;是陛下的朋友么？&rdo;段岭问。李衍秋答道：&ldo;他惜字如金，从来不写文章，不过有些话，他也说过，譬如说&lso;行于大道，唯施是畏&rso;。&rdo;段岭知道眼下虽迁都江州，仍暗流汹涌，稍有不慎，大陈经营多年的基业就将倾塌，李衍秋是以压力甚大，一国重任，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据此看来，牧旷达的存在，确实是李家的一枚定心丸。内有良相，而外无悍将，眼前这江山，最大的忧患，仍是在对外上。段岭相信牧旷达有能力稳定局势，只要给他至多三年时间，江州便会被牢牢集权，抓在中央的手中。至于最后掌握权力的是牧家，还是李家，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