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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们出门砍树，一走就是半个月。&rdo;郑彦答道，&ldo;手下找不到人，回来问怎么办，费宏德先生推断你们应当是朝西北走了，该当是去了汝南。我到了汝南，找到两具尸体，沿着门外的车辙，见上了官道，便猜你们是来了落雁城。&rdo;段岭心道郑彦当真聪明，虽极少出手，名头不是虚的。&ldo;话说回来。&rdo;郑彦说，&ldo;你们来落雁城做什么？&rdo;没人说话。郑彦见段岭也不回答，便喝了口酒，自顾自道：&ldo;进城时正好城破了，便来偷点酒喝，没想到撞上你男人四处找你，快急疯了，提着剑要杀人，被我劝住。&rdo;&ldo;后来有人拿着信物，让他进城守府，担心你有什么事，我便等在外头，又饿又冷地接应你们。&rdo;段岭：&ldo;……&rdo;段岭不由得心生歉疚，看了武独一眼，武独却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面瘫模样。郑彦眉毛一扬，意思是接下来的不用说了吧。段岭看看昌流君，又看武独，武独道：&ldo;问完了？审他吧。&rdo;自进屋后，郎俊侠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段岭的身上。段岭被他看得有点怕，离得太近了，他总觉得郎俊侠随时可能挣断手上捆着的绳索，扼住他的喉咙。段岭不由得朝后缩了缩，这时候，武独放在他身后的臂膀有力地搂住了他。&ldo;谁先问？&rdo;昌流君说。&ldo;我先问吧。&rdo;郑彦说，&ldo;简直是一头雾水，乌洛侯大人，你千里迢迢，跑到落雁城来做什么？莫非是看上我们王太守了？&rdo;郎俊侠答道：&ldo;这个问题，你该问昌流君才对。&rdo;昌流君：&ldo;……&rdo;&ldo;长聘呢？&rdo;昌流君君。&ldo;不知道。&rdo;郎俊侠答道。武独问：&ldo;奔霄为什么会跟着你？&rdo;郎俊侠答道：&ldo;在路上碰到，便带着过来了。&rdo;&ldo;长聘？&rdo;郑彦皱眉道，&ldo;他也来了？&rdo;郎俊侠又不作声了，武独又问：&ldo;太子派你来的，是不是？&rdo;&ldo;各位。&rdo;郎俊侠跪着，手上捆着牛筋绳，沉声道，&ldo;谋杀朝廷命官，主犯是什么罪，从犯又是什么罪，你们心里应当是清楚的。&rdo;&ldo;我当然清楚。&rdo;武独冷冷道，&ldo;所以你不会有治我们罪的机会。&rdo;众人闻言都心中一凛，武独居然有杀人灭口的意思，虽说刺客们杀人乃是家常便饭，但四大刺客之间互相杀，似乎还是很严重的事。段岭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武独要动手吗？&ldo;不好吧。&rdo;昌流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与郎俊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说他站在牧旷达一边，但没有牧旷达点头，他也不敢随便动手除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ldo;我有太子密旨。&rdo;郎俊侠答道，&ldo;奉命前来落雁城，调查辽事。&rdo;&ldo;那你为什么动手刺杀我？&rdo;段岭突然说。本来郎俊侠的借口一出，大家都没有证据，是拿他没办法的，唯独段岭的思维速度才能把他的借口给顶回去。郎俊侠笑了笑，说：&ldo;你没有死。&rdo;&ldo;我没有死，不代表你没有杀过我。&rdo;段岭说。&ldo;杀人是要对方死了，才叫杀人。&rdo;郎俊侠答道，&ldo;你既然没死，我就没有杀你。&rdo;段岭不想和他绕，说：&ldo;那么咱们换个说法，你为什么拿着剑来追我？因为我们撞破了一些事，所以想杀我灭口吗？&rdo;&ldo;撞破了什么事？&rdo;郑彦问。昌流君不由自主地坐直，武独顿时脸色一变。&ldo;你打算把这些事现在就捅出来吗？&rdo;郎俊侠眉头微微一扬，说，&ldo;你是个聪明的小孩，我知道你不会的。&rdo;段岭一瞥昌流君，虽然蒙着面，看不到他神色，但从昌流君的反应来看，段岭推测他一定知道蔡闫是假太子的事，且不知道自己才是太子的事。他再看郑彦，郑彦的脸色彻底变了，段岭据此推测，郑彦很可能也在怀疑。然而郎俊侠这么一出口，昌流君与郑彦的目光都转向了段岭，武独忐忑地看着段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驻留在段岭的身上。☆、无情&ldo;我知道的事情。｀，&ldo;不比在座各位知道的多多少，难不成乌洛侯大人是来杀阿木古的？&rdo;段岭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又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了回去，郑彦笑了起来。&ldo;有意思。&rdo;武独冷冷道。阿木古离开的那天夜里，昌流君全程听了经过，而段岭不知道郑彦是否听见了，猜测他应该也能感觉到些许内情。郎俊侠淡淡答道：&ldo;这玩笑可不能乱开，王大人。&rdo;武独道：&ldo;就怕有些事，说起来像个玩笑，实际上却不是玩笑，乌洛侯大人……&rdo;武独说到这里，朝段岭摊开手，段岭一脸茫然。武独指指段岭怀中，段岭这才会意，掏出金丸，放在武独的手掌心里。武独拈着金丸，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朝郎俊侠说：&ldo;得罪了，乌洛侯大人。&rdo;段岭心中一凛，正要阻止武独，却见那金乌一触到郎俊侠的身体，便从他的领子里钻了进去。昌流君不禁一阵恶寒，郑彦却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是习惯了武独的做派。段岭这才意识到，许多时候与自己相处的武独，并不是大家眼里的那个武独。只是他习惯了武独忠诚无害的那一面。&ldo;你最好不要乱动。&rdo;武独说，&ldo;也别想着挟持个人质什么的，稍微一发力，金乌之毒，就会麻痹你的全身，比你动手的速度更快。&rdo;说毕，武独起身，走出了房间。昌流君与郑彦互相看看，也起身出去，知道武独有话想与他们商量，且不愿让郎俊侠知道。段岭忐忑，要起身时，武独却回过身，隔着敞开的门一瞥段岭，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段岭知道这些话武独过后也会对他说，现在不让他出去，只是想让他暂时撇开关系。郑彦回手关上了门，三名刺客走到院子偏僻处。武独沉吟良久，并不开口，三人心思各异，昌流君则眼神飘忽，似乎完全不在状态。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横在段岭与郎俊侠身前。那光线里带着飘飞的淡淡光芒，如同一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折射着被房外晶莹雪花挡住的光线。光影错落，令段岭想起了那天夜里，郎俊侠抱着自己从柴房走出来时飞扬的芦花与朦胧的灯光。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ldo;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do;段岭总算可以问出口了。&ldo;怎么做？&rdo;郎俊侠答道，他没有再看段岭的眼睛，只是注视着段岭的袍襟，上面绣着党项人的图腾‐‐雁，大雁秋来南下，春到北飞，永远记得回家的路。&ldo;在上京时，为什么出手袭击寻春？&rdo;段岭说，&ldo;为什么回到西川时下手杀我？&rdo;段岭知道再怎么问，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但他始终要说出这些话，哪怕得不到回答。&ldo;为什么投毒？&rdo;段岭说，&ldo;为什么把我扔进江里……&rdo;&ldo;因为你信错了人，我是乌洛侯穆，不是郎俊侠。&rdo;郎俊侠突然抬眼看着段岭双眼，答道，并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静。那句话一出，段岭突然感觉到，这仿佛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郎俊侠了。抑或他一直都是这样，唯独当初在上京陪伴自己时，才变成了另一个人。乌洛侯穆与郎俊侠，哪个才是真正的他？&ldo;我是来杀你们的。&rdo;郎俊侠淡淡道，&ldo;你们既然相信了我，就要做好被我背叛的准备。&rdo;段岭蓦然一震，怔怔看着郎俊侠。&ldo;因为仇恨吗？&rdo;段岭低声说。&ldo;四十年前，乌洛侯国破。&rdo;郎俊侠低声答道，&ldo;皇室中人带我逃进了鲜卑山，在那儿苟延残喘。汉人与元人又来了，血洗我的村庄，屠杀我的族人。相见欢，原本是我们的曲子。&rdo;段岭：&ldo;……&rdo;&ldo;它讲述的是在桃花盛开的地方等待，等你的情人归来。&rdo;郎俊侠稍稍抬起头，与段岭对视，眼中带着莫名的滋味，又说：&ldo;段岭，你长大了，以前我常常对你说，有些事，以后你会知道，但后来我仍觉得，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rdo;段岭的呼吸窒住了。&ldo;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杀了我？&rdo;段岭问。&ldo;因为小时候的你还有用。&rdo;郎俊侠说，&ldo;你爹孑然一人，能做什么？只有你父子二人回到南陈，掌权之后，我才能借此复国。&rdo;&ldo;所以你以为我死了。&rdo;段岭颤声道，&ldo;才扶持蔡闫当了太子，你们有什么交换条件？&rdo;郎俊侠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视线又低下去，注视着段岭的袍襟。院内漫天飞雪，沙沙作响。三人头上、肩上都沾了不少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