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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放任自己对傅宁辞道,“就在这儿睡吧,天都要亮了,睡一会儿又该起了。”
“这样吗?”傅宁辞假意思索,撑了不到十秒钟,就忍不住笑了,说那我就不上去了。
傅宁辞绕到床另一侧躺下,见容炀还没动,在原地站着像是在看他,又像在想什么。一时又有点疑惑,想着不会是理解错了,容炀的真实意思是让他在这儿睡,自己去隔壁?
赶紧问他道,“你不睡?”
容炀对他笑笑,“睡了。”
说着便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在他旁边。床被带得往下陷了一点点,很微小的幅度,其实难以察觉,却让傅宁辞的心奇异地妥帖下来。
他把手探过去,摸到了容炀的手,容炀与他十指相扣,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你要早这么主动,咱俩哪里需要耽搁这么长时间?”傅宁辞另一只手垫着后脑勺,看头顶的天花板,“早知道在枫江博物馆,我就该说的不对,当时在大学那边的老房子,我见你第一面该直接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干嘛问你下不下棋,疯掉了”
他摇着头笑,觉得总算求仁得仁,连抱怨都是甜蜜的。
容炀听得心酸,心口傅宁辞的手明明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他心上,他说,“宁辞,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在骗你;对不起,我很快又会离开你
傅宁辞不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是笑着的,“瞎说什么呢,我这么喜欢你,才不舍得怪你。”
他支着身子俯过去吻了吻容炀的唇,轻轻咬了下他的唇瓣,都不舍得力气重了。又在对上容炀的目光时,飞快地重新躺了回去,好像情窦初开之时,不敢看心爱之人的眼睛。
“容炀。”半晌,傅宁辞侧过身,另一只手横过容炀的肩膀,往下挪了一点儿,头抵着他的锁骨,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容炀。”
容炀没说话,偏过头,嘴唇碰了碰他的头发。
傅宁辞无声地笑了,一整晚的大悲大喜之后,他在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中,获得了渴求已久的安宁。
他记起曾经有一个晚上,那时的容炀,还是住在他对面,时常过来陪伴的邻居家的哥哥。父母在学校开会,迟迟都没有回来,他那时“病”还没大好,整个人倦倦地躺着,问容炀可不可以念书给他听。
容炀温柔的语调,似乎还在耳畔,那本书讲的是无足鸟的传说,它们终其一生都在飞行,不曾停歇。
容炀不辞而别之后,书也不知丢在了哪里,傅宁辞却还是会不时想起那个故事,甚至感觉冥冥之中,也是自己的命运。
后来有一次为了一桩案子,他去了间自然博物馆,在那里看见了无足鸟的标本,并不起眼,深褐色的小小的一只。他丢边跟着的一群人走过去看介绍牌,弄得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介绍牌上写着它的学名,岩燕,它并不是没有足,只是太过纤小,藏进了羽毛里,所以看不见。傅宁辞想这就好像脆弱和孤独,只要自己主动藏起,旁人也就以为你无坚不摧了。
可那张金属牌上却还写着这种鸟其实也有栖身之处,虽然在悬崖峭壁之上,但也足够安歇了。
那么他呢?他该歇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傅宁辞一直神情郁郁,苏姚姚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从何说,只能说没事。
又问他为什么没精打采,傅宁辞想想说,有点累了。
苏姚姚说累就休息啊,反正案子也差不多结了。
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听苏姚姚在旁边嘟嚷着骂他说,资产阶级,你一个人住两层楼的别墅诶
傅宁辞将容炀抱得更紧一点,他想两层楼的别墅有什么用,永恒的生命又有什么用,这才是他的阿勒山顶1。
他像是一路奔波的旅人,多年的颠沛流离总算过去,他到达了自己的栖息之地。哪怕外面依然洪水滔天,哪怕前路仍旧满是荆棘,至少现在他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做个美梦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天亮的时候,傅宁辞才被说话的声音惊醒的。
他揉着眼睛,屋里的灯还没有开,只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身边的床铺也还没彻底冷下去。容炀应该也才刚起,站在门边和钟霄说话。
门只拉开了一半,容炀站在那里又挡住了,钟霄根本看不见里面,自然不知道傅宁辞在。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傅宁辞也听不太清楚,只觉得钟霄的语气好像很恭敬的样子,比昨天面对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霄不是算容炀的长辈吗?傅宁辞不太清明的脑子闪过这个念头,还是他对谁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天生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轻轻翻了个身,手掌在容炀睡过的地方抚过,那里还有他身上的余温。傅宁辞记得昨天抱着容炀,他身上的温度似乎要比自己低上不少。
他乱七八糟地想,大概是有点体寒,苏姚姚认识不错的中医,回枫江以后找来给他调一调,局里面应该也还有丹药,找找有没有他能用的
傅宁辞怕自己忘了,一面想着,又摸过手机记在备忘录上,字打完,容炀也关上了门过来。
“吵醒你了?”他有点抱歉地低声道。
“没有。”傅宁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过,“本来也该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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