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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从前,她用缝纫机在布料上匝出线脚时,他会给窗台上的两排小盆栽浇水。真是难受,林棉从没想过分离让那些隐隐绰绰的感情变得清晰。
&esp;&esp;他们登记那天天气晴朗,&esp;林棉却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无措,眼前似乎浮动着离港码头上的雾气。办完手续出来,她回头看到姜铎鼻头有微微的汗,他又伸手替她抚了抚衣领。那是由衷的欣喜和快乐。爱人的样子,总是忘不了。
&esp;&esp;林棉无法强硬地抹掉这些记忆。那是她作为人的虚弱,反反复复的,像是哮喘时呼不出口的那股气。
&esp;&esp;“在吃了。”
&esp;&esp;“我会把东西寄给你的,要好好休息。”他说出这句,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esp;&esp;姜铎向来这样,有自己的决断,说到做到。以至于林棉提出分开时,他也只是干脆地说了好,没做任何挽留。
&esp;&esp;林聿分明看到了林棉的哀恸。尽管她和接电话之前没什么两样,继续安静地吃东西。
&esp;&esp;她的哀恸,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绝不会再隐瞒得过他。这令他感到新的愠怒。如果想要的依旧没有得到,没有变得更加幸福,离开是为了什么?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别人?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出于任性。
&esp;&esp;她完全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像未吸取教训一般踏入这样一段冒失的婚姻。从开始到结束,他们能做的只有被告知,她把她自己和家人当做什么呢?
&esp;&esp;林聿撇过脸不再看她,右臂放在桌面上,他用拇指一遍遍摩擦着食指指腹。那里有块疤痕,好好坏坏,粗粝丑陋,摩擦过去带来的疼痛有灼热感。
&esp;&esp;“你要问我什么吗?”林棉突然开口。
&esp;&esp;“我没有要说的。”
&esp;&esp;“你开始抽烟了。”
&esp;&esp;林聿皱了皱眉。她的话题总跳得这样快。
&esp;&esp;“抽什么?”林棉追问他。
&esp;&esp;“你抽什么?”他反过来诘问她。
&esp;&esp;“我不抽。”林棉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esp;&esp;“呵。”林聿站起身,不再看她,用鞋尖烦躁地踢了下右侧的西裤边。
&esp;&esp;这个人真是有病得很,没人惹他,自顾自就生气了。
&esp;&esp;林棉笑。她爱看他这种略带狼狈的神态,尤其是被戳穿后的那点恼羞成怒。他曾经坚持过,抽烟喝酒都是对低级欲望的屈服。“不懂有什么好抽的。”他这么说。
&esp;&esp;他们都掩饰得很好,林棉先前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带着百分之六十的确定,她就敢逼他承认。
&esp;&esp;奇怪,他让她恢复了一点点从前的自己。林棉曾经以为,在她身上,那些年少时代的无畏和急切早已不复存在。
&esp;&esp;林棉翻开包,取出烟盒。她抽的牌子不太固定,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更多时候,她只是需要强迫自己做点什么。
&esp;&esp;“林棉。”
&esp;&esp;“收起来。”
&esp;&esp;林棉不理他。他要掩饰是他的事,她并没有这个打算。点燃的细烟被夹在她两指之间,像夹了一只小巧的钢笔,随着指尖的轻弹在空气中晃晃悠悠,手腕上挂着的松绿色橄榄石手链波光粼粼。
&esp;&esp;林棉仰头看他,眼角弯弯,吐出烟雾,脸上有孩子一样的天真,天真得近乎无情。
&esp;&esp;脱口的几句话瞬间哽在林聿喉头。如今的他没什么立场去命令她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们早已都是成年人。亲如兄妹,也会在成年后保持适当的距离。况且他也实在不屑于再用大哥的身份压她,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无能的作为。
&esp;&esp;林聿不再多说,苦笑转身,带上门前和她说:“晚点我回来接你,要去舅舅家吃饭。”
&esp;&esp;当听到门关上的咔哒声,林棉的肩一下子懈了。她掏出包里的药,林林总总十几颗,伴着水吞咽下去。
&esp;&esp;然后她推开林聿的卧室门,坐在那张床上,床单是新换的淡蓝色,她故意用手抓一把弄出褶皱感,又拉开床头柜,里面很空,几张纸、一本笔记本,翻了翻里面也没写什么。
&esp;&esp;她在这一侧躺下来,在枕头上闻到了林聿身上的香水味,昨天她闻到过的。她双手交迭覆盖在自己的小腹那里。身体陷入海绵的刹那,林棉顿感困倦,吃了药确实会这样,她却不想就这样睡去。
&esp;&esp;很凛冽的香气,精致陌生得生出棱角,这不是记忆中他的味道。或者说过去的他是没什么味道的。穿漂洗整洁的校服,用洗手液擦净指缝,拿酒精棉片擦拭干净文具,他甚至不喜欢“香气”这种异味。倒是她自己,时常偷喷妈妈化妆台上的祖马龙香水,每次被他闻到,他都要叫她的名字,咬两个字:“林棉?”
&esp;&esp;“林棉”,他几乎不称她为妹妹。只是在叫这个名字不同的语调中,她明白他的一切意思。
&esp;&esp;恍惚间,他在空间的另一侧,大片的白光使得天地交融,他像是站在水中央,轻声又略带犹疑地叫她:“林棉。”
&esp;&esp;我要告诉他我讨厌这个味道,沉入睡眠的那一刻,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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