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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跪下来求我啊……」兰罄佞笑着,「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望着兰罄这一开始就惹他厌恶非常的笑容,云倾手劲再加重,就想活生生地掐死他。但是看着他,便想起因为护他而与自己争吵多次的小春。想起小春,便再也无法对此人下手了。云倾苍白着脸硬生生收势,咬牙松手往后退去。兰罄愕然,望着退开的云倾。云倾面容僵硬,笃定吼道:「他是药人,无论再重的伤只要一觉睡醒便会好。如今只不过是坠崖落江而已,又怎么会死,你别胡说!更何况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又怎么会失约!」178兰罄望着云倾这模样,心里头百味杂陈。天大地大,上天为什么偏要让他遇上这两个克星,一个是他的师弟,一个是他心里头的……而且一个明明已经断气了,一个却不愿相信……「小春不让我伤你,我若伤你,他会不开心的。」云倾瞥了一眼,对兰罄如斯道。他接着便往外走去,喃喃地说:「我会找到他的……他那么贪玩又爱惹事,不紧紧看着是不成的……我会找到他的……找到他以后就把他给关起来……不再让他出去了……这样……这样他便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在云倾跨出大堂那刻,忽闻兰罄低哑的声音传来:「神仙谷。」云倾猛然回头,只见留下那句话的兰罄身影已然消逝,只有神仙谷三个字,悠悠回荡在云倾耳边。「师父!」入了谷内,小三跃过了前庭竹篱就开始喊了。他们一行人踏过种满药草的花圃小径,面容写满哀伤,小三小五小六都哭红了双眼,就连素来冷静的阿二眼也红着。一名鹤发童颜的男子急忙地从屋内奔了出来,他饭才吃了一半,菜还夹在竹箸上,焦急匆忙地问:「怎样,带小春回来了吗?」然而男子却只见四名徒儿来到他面前,双膝落地一齐跪下,小三怀里躺着的正是他失踪多月未归的徒儿。男子看着脸上全无血色的小徒儿,颤颤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弟子有负师父所托,八师弟他已经……已经……」阿二说不下去。男子见平日总是活蹦乱跳的小徒弟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手中的碗筷跌落在地,搭上了小徒弟的脉搏,而后脸色越发越是苍白,最后胸口一口气堵着上不来,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师父……」阿二与小五小六急忙接住男子。原本以为眼泪差不多都给哭完了的小三见到这一幕,悲从中来,抱着小春冷冰冰的尸首,再度纵声大哭起来。阿二抱起他的师父,红着眼回头对师弟们说:「我送师父进去休息,小五小六,你们去布置灵堂,小三,你去帮小春洗洗,梳开那头乱发好好绑了,再替他换套衣服……」阿二说到哽咽:「弄得干净整齐一点,别让他走得太邋遢……」小三边哭边点着头,泪水止不住,拼命地掉下来。「神仙谷在哪里?」「天涯海角咯!」「天涯海角?」「就是一直往南一直往南,遇山越山、遇河渡河,直到遇上一座高耸入云霄,山顶上终年积雪不化,像带了顶斗笠的斗笠山,里头便是神仙谷了。」云倾找来数十白胄亲卫,策马与他南下急行。他记得小春和他说过的神仙谷位置,腰间别的乌木牌更是未曾拿下过一行人驰骋数日不歇,累死了数十匹快马,终于在第七日时见到了小春口中的斗笠山。云倾不想耽搁,见了那座山便奔驰而入,随后亲卫也紧跟主子闯入深山之中。云倾的骏马跃过山里一处立着「越界者死」的石碑,领着众人往深山野林继续深入时,渐渐地发觉了异动。马匹忽然惊慌地立了起来,鼻子喷气着,踌躇不敢往前。云倾立刻舍马驾轻功落地,直往前奔。山间老树直耸,枝叶茂密遮蔽高阳。阴暗森冷的林间突有树叶抖动声传来,云倾听见后方传来惨叫声,迅速回头,只见血迹一片,他底下身手不凡的近卫亲兵竟锐减半数以上,只剩零星几人仓皇失措的左右张望。「人呢?」云倾喝道。「突……突然就不见了……」「巨大的猴子……」几名亲卫说着。忽然,一颗被生生咬断的头颅从高处扔下,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周围树干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七八只浑身乌黑染血的巨猴。云倾定睛一看,不,不是猴子,那身形像是个人。就在瞬间而已,树干上的东西纵身飞扑而下,咬住白胄铁卫的咽喉,动作之迅速凶狠完全令人措手不及。云倾紧握银霜剑,冷眼望着这些似人又非人的东西,就在他们灭了所有亲卫朝他过来时,莫名地,那些东西脚步迟了。带头似乎是首领的东西四肢落地,专注地盯着云倾腰间的乌木牌,爬近些许,鼻子动了动,嗅了嗅,而后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其他那些东西听见啸声后蓦地往后分开窜离,散得不见踪影,徒留遍地血洗而过怵目惊心的痕迹。云倾这才明白神仙谷所立的那块「越界者死」界碑并非毫无意义,也才明白当初小春为何说没了乌木牌,他便无法回神仙谷。原来百年来神仙谷之所以能够与事隔绝不被侵扰,便是有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守着,而乌木牌散出的味道,是唯一能驱离他们的东西。云倾继续往山里头走。不能再耽搁了。小春还在等着他,那人耐性不足,倘若让他等久了,肯定会不耐烦的。他加紧脚步往前,很快能见到小春了,见到小春后,带他回到京城,而后就没事了。云倾心里想着,到时,就能和小春在一起,没事了。179小五小六正坐在门口扎纸人,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白色影子朝他们过来俩个人倏地从门坎上弹了起来,鼻子哭得通红的他们放声喊着:「二师兄、三师兄,有人闯入谷内,快来啊!」内堂里头奔出两个人,阿二和小三立刻把小五小六拉进门内,四个师兄弟排成一列,戒慎地看着眼前这个执剑闯入神仙谷的生人。「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擅闯神仙谷?」阿二跨了一步,问着「小春是神仙谷的人,没人能把他带走。阁下若要来捣乱,我们师兄弟只好出手了。」阿二一抽出剑,其余师兄弟也立刻拿出武器来,四人一线,无意退让。「等等!」师父咳嗽了几声,由后头缓步走了出来。「师父,您身体不好,应该在里头休息。」阿二随即护在师父面前。「唉,阿二你先退开,我想这个小兄弟也没恶意。」师父拍了拍二徒弟的肩,跟着向前走了几步,面容疲惫的他三十来岁模样,却有着头如雪白发。师父带着掺染忧伤的浅笑,和蔼的轻声问着:「你是小春在谷外交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东方云倾。」云倾怔愣的回答。这人的笑,竟与小春有些相似。「端王,是端王!」五六小声说着。「端王?那不是小春的禁……」小三惊讶的开口,旁边的阿二连忙伸手将这大嘴巴盖住,不让他把那个脔字说出口。「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师父说道。「师父!」四个徒弟连忙大喊。「没事的。」师父笑了笑,不以为意。他朝云倾招招手,云倾愣愣地收起了剑,随着他往内堂而去。他眼里只见到那张温柔的笑脸,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师父带云倾在竹子架起的长廊上走着,而长廊外则是种满了珍奇花卉的花圃。云倾望着这小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着、望着,忽然瞥见庭院内一只秋千被风吹动,发出声响摇晃着。云倾几乎能看到那个又疯又狂的小春站在上头,把自己荡得又高又险的模样。「啊,那是小春的秋千。他啊,小时候说要练轻功,练着练着竟然从秋千上练到屋顶去,还把屋顶砸出大洞,摔进屋里。那孩子弄得小三有一阵子天天修屋顶,把小三气得不得了。」师父见着云倾的目光停在秋千上,声音有些悲伤地道。「他轻功极好……」云倾沙哑地说。「是啊,满山遍野地跑,从来也没人跑得赢他……」师父跟着推开了一扇竹门,回头对云倾道:「就在里头了,进去吧,看他最后一面,好好和他道别。」云倾不知道这人口中的道别是什么意思,他是来带小春走的,并不需要道别。他踏入屋内,屋里头有些冷,四周镇着寒冰。云倾一个皱眉,这些人不晓得小春近来身子不好,怕冷的吗?堆了这么多冰,不活活把他给冷死!他慢慢地靠近床边,发觉小春正在床上睡者。云倾端详着,发觉小春像是做着什么好梦,面容安详,唇角还挂着淡淡的浅笑。「小春……」云倾坐在床沿,低头轻唤着,「小春你醒醒……我来带你回去了……小春……」直唤了几声,小春都还是没睁开眼。云倾不禁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你别气,先起来,我们回去好不好?那药我不是故意不吃的,只是你离开了我,我以为不吃,你知道我毒发就会立刻赶回来看我。我以后都不会这么骗你了,再也不会了,你醒醒好不?睁开眼看看我,别气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待你,不骂你、不打你、不用针扎你、你喜欢什么时候出去就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真的……真的……我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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