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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小春说这番话的用意全针对司徒,见司徒臭着张脸有气无处发的模样,料峭便不觉莞尔。小春只见美人回眸,轻轻一笑,顿时房里什么琉璃灯啊、珠玉宝器的全都失了颜色,天地瞬间都暗了,光芒只存在那羸弱的美人身上。「好美啊——」小春呆呆地说着。司徒闷闷地哼了声。这弹弹琴听在他耳里,十成十全变成了谈谈情。料峭到底从哪里惹来这个登徒子?若非想着趁早将料峭接回去不愿节外生枝,他肯定会狠狠教训这个混小子。云倾醒来后,好一会儿都不见人,他以为他睁开眼应该可以看见那个赵小春,没料房内却空荡荡地没个影。房外侍儿听云倾醒了,便端来饭菜敲门入内。云倾以为是赵小春回来了,抬头一看不是他,眼神冰冷梅花针射出,侍儿立刻倒在桌边中毒昏迷。饭菜被打翻了,云倾完全无所谓。这等地方、这等膳食、这等下民,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他觉得自己变得烦躁,陌生的地方、人事、失踪的赵小春,还有他体内无法控制的毒,都使他不悦。过了两个时辰,再一小厮敲门入内。云倾以为这回就该是赵小春了,哪知很仔细地看了一下,却是个长得和赵小春一点也不像的人。暗器再度离手,小厮身上拿着的大包小包全都散落地上,跟着」碰——」地巨响,头先撞上门旁梁柱而后倒地不省人事。一炷香之后,这回来人推门便进,也没敲门了。云倾梅花针再度破空而出,却听见熟悉的叫喊传来。「唉呀,你怎么又来!」刚踏入门的小春惨叫一声,三根只躲过一根,身上多了两个细细的小孔,针都没入肩头肉,嵌进骨头里了。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小春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先把身上疼死人的针拔出,连忙就将那两人拖离厢房,替他们去针解毒施金针推宫活血。回房的时候,云倾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差点就杀了两个人。」小春说。「杀了便杀了。」云倾毫不为意。「人命哪!」小春鬼叫了声。不过他料想像云倾这样手起刀落就砍了人首级的人,肯定不会觉得人命有什么可贵。「见血封喉的毒你解起来轻而易举,那些针毒根本难不了你。」云倾不认为这些下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厉害。」小春撩开袍衫坐在圆桌旁,倒了杯水润了润喉。」但就算再厉害,人没气以后也是很难救。」「没气也救得活?」云倾觉得这人浮夸过度。「难救。也不是说一定救得活。冷掉硬掉烂掉臭掉的那种不行,温温软软刚过去没多久的勉强可以一试。」小春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身上的那个我就有些伤脑筋,没见过的毒,又稀奇古怪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毒药融了春药,相生相克又如此天衣无缝的。这种毒要是晚一天见到我,现下你可能早找孟婆喝茶嗑瓜子去了。」「此毒世间无人能解。」那个被天下武林誉为百年难得一见,外号」毒手谪仙」的乌衣教教主兰罄,曾如此说过。「不见得。」小春晃了晃杯中茶水,笑了笑。」我师父说过,做得出毒药,就做得出解药。以前在谷里的时候师父也是赞我大师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使的那手毒叫天下无双世间无敌。后来我入谷,他一时兴起在我身上下了一百零八种毒,疼得我整天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但最后还不是让我想办法一一解了。天生一物克一物,没什么毒是绝对无法解的。」「哼!」云倾对小春的自信嗤之以鼻。然而这个一百零八种毒都毒不死的人,却又的确不怕他针上的见血封喉。百毒不侵的体质是该如何拥有,云倾眯着眼看小春,他对这点比较有兴趣。小春打了个寒颤,扯嘴笑了笑,不知云倾现在正在想着些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像蛇盯青蛙一样。跟着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衣露出肩头,小春摸了摸伤口,拿起磁石想将肉中细针吸起,然而入骨太深针卡住了吸不出来,小春只好咬牙拿匕首划开肌肤生生挖出来。他方才被司徒无涯打得胸口疼,动作只能慢慢地怕扯到伤会胸痛肩骨也痛,之后取来包袱拿出澄黄色的小瓶洒了点药上去,想了想张开口又灌了些到嘴里,用水袋中剩下的那些桃花酿配着服了。「苦死了。」小春咋舌。见云倾不停看着自己,小春想起云倾也需要这药,擦了擦额头冷汗,便将瓶子扔给对方。「你内伤也不轻,这瓶给你吧!这是好东西,我用三七、白芨和一些珍贵草药做的,专治刀伤流血、跌打内伤,外敷内服皆可,大人小孩皆宜。不管伤口多大、内伤多重,只要用一点,包准片刻立即见效,你身上那些刀剑裂淤口子,也是给我拿它涂好的。疗伤圣药来着的!」小春说得像卖药的江湖郎中似的,不过他这药真的叫作好,五师兄六师兄当初决定遍游四海浪荡江湖时,他也曾以一打相赠,反正送人自用两相宜啊!「你受了内伤?」云倾走过来抓了他的手替他查脉象,声音突地高了起来。「欸……嗯……技不如人、一个不小心……就受了……」小春啧了一声。那个司徒无涯是真高手。」欸……甭管伤了,不过是点小事……」云倾收回手在小春身旁坐下,冷冷地哼了声。「倒是那两个人怎么惹你了,寻常人被你扎一下可会见阎王,好在我回来得早,否则他们就没命了。」小春也倒了杯茶给云倾,见云倾只瞥了眼,大概嫌那杯子脏不想喝。小春没理会云倾,跟着将那大大小小采买回来的东西由地上捡起堆上桌,一一拆着,买了一些谷里少见的玩意儿,让他十分开心。云倾见到小春自得的模样,一股气便上了来,也说不清自己骤乱的心思,只烦躁地说:」你去哪了,怎么我醒来不见你?」「逛大街啰!」小春拿着包松子糖,喜孜孜地尝了两块。」好甜。」「逛大街?」原来不见人影是去逛大街,小春这回答让云倾的脸当下冷到不能再冷。见气氛有些不对,小春连忙塞了两颗松子糖到云倾嘴里。「好吃吧,甜的。」小春凝视着云倾,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黑色的眼瞳像星子般亮,一闪一闪地。云倾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皱眉含着。「我方才替你买药去了,哪知跟着却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迟了些回来。」小春说,还摇着波浪鼓,叮咚叮咚响。云倾沉吟半晌,问了一直以来他所疑惑的事情:」为何救我?」「想救便救啰!」小春不以为意。「就算我要杀你,你也救我?」「但你并没有杀到我啊,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云倾沉默。小春忘了,那是因为他百毒不侵,否则凭针上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早在初见自己和黑衣人血战那会儿,便已命丧黄泉。这时云倾突然有些高兴,高兴小春是百毒不侵之躯,没太早就死了。小春接着蹲在炭炉边碾起了药,一边将山草药分份扔进锅子里,嘴里一边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西边初雨东边晴,相约夜里来偷情……」「……」听到这人如此轻易便唱出偷情二字,云倾沉默。「月儿高高挂枝头,姐儿低低红羞容……接连声声心肝儿,挽起罗帏滚上床……」小春哼得高兴。云倾没听过这等曲子。只觉歌词写得露骨煽情,但小春干净柔和的嗓音轻轻哼着,脸上全无那番淫靡之气,低回缭绕,却似在对人诉衷情。嘴里的松子糖缓缓化着,云倾静静地凝视小春蹲在地上为小炉子煽风、以耗费内力的方式双掌贴着锅沿运功熬药,那怡然自得的模样。他嘴里还唉呦咿呦唉呦喂唱着,一遍一遍哼着那歌。弥漫着苦涩药味的厢房,令人心绪和缓平静。云倾渐渐也无先前那般烦躁,胸口萦绕的郁闷也逐渐散去。稍晚,小春将药制好,捻成指头大小的药丸,并将其放进一只青瓶里,交给云倾收藏。小春顺道喂了云倾一颗。此刻毒发之时已至,云倾额上早满布汗水。小春说:」这药虽不是解药,却也可以让你少痛几分,只是为了压制毒性,药性难免偏烈,用多伤身。你记得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痛了再吃,一次一粒即可,万万不可自行多增加药量。」交代完时候也不早,一天下来小春累了,他灭了烛火摸黑爬上床去躺在云倾身旁,云倾闭着眼正忍耐体内翻江倒海袭来的疼痛,小春手掌贴住云倾的背,又送了真气至云倾体内助他渡困。药效完全发挥不过片刻之事,云倾顿时觉得充塞四肢百骸的剧痛减轻许多,不仅惊讶此药如此神奇,更惊讶制药之人年纪轻轻却已有此本事。一个时辰后,小春昏睡过去,云倾盯着小春毫无防备的睡颜,了无睡意。这个人居然敢睡得如此之熟……热度缓缓升起,迅速蔓延开来,云倾等了好一阵子都没见小春接下来的动作,这才开口:」赵小春,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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