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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真实地感觉到时间流失。原来时间难以扭转的时候,会流得这么快,比他想象得快太多了。“亲爱的,你让我被倒计时威胁了一天。”萨厄·杨说了一句,最终还是没去看那个倒计时。不看他也知道还剩多久,因为每一分钟他都数着。……办公室里的光一暗就是很久,邵珩一直在外面等着,借用通讯器跟安全部队救援组们连通着消息。他感觉自己仿佛坐了一个世纪的时候,终于听见里面传来了另一些动静。他熟悉的咳嗽声,以及一些模糊的说话声。邵珩愣了两秒,蹭地一声蹦了起来,敲了两声门后也不待应答就冲进了办公室,就见治疗舱的玻璃罩敞开着,他爸站在自己的全息投影和杨先生之间,一边掩着嘴咳了两声,一边板着脸道:“你的脸色差成这幅样子还在这杵着,这个治疗时间很长,换我来!”“爸?”邵珩下意识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居然已经五个小时了?邵老爷子看到他的时候只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呆着,然后继续冲杨先生道:“你要是我儿子,就你这个脸色,我早把你打进医疗舱里锁着了。”邵珩:“……”邵老爷子说着,啪地打开了灯,全息投影瞬间黯淡下去,萨厄·杨的脸色在灯光下清晰起来,那副脸色,往台面上一躺比楚斯还像没有心跳的。“我的天……”邵珩抬手指了指治疗舱,“说真的,杨先生,你去里面躺一会儿吧,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老实说跃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不过我自己也挺奇怪的,明明没跃迁几次还累得不行。但也没到你这个程度啊,而且……”而且你的脸怎么都长得不太一样了啊杨先生????邵珩蹙着眉尖,刚想再说两句,他家那一干正事就不理儿子的老头又轰了他一回,“你出去呆着,这抢时间呢!”他说着又指了指楚斯,问萨厄·杨:“倒计时清零多久了?”萨厄·杨沉默了片刻,道:“三个小时又七分钟。”“还好还好。”邵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来得及,你……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总行了吧?我勉为其难给你破一次例,你不躺治疗舱也行,把接线贴上,聊胜于无。”邵老爷子刚从治疗舱里出来,除了刚吸进冷气咳了一会儿,气色非常好。他接过萨厄·杨手里的工具后,便低头忙活起来,动作确实熟练得多。萨厄·杨走到治疗舱边,斜倚着显示仪站着,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外接治疗端往自己身上贴,动作懒散又敷衍。他甚至都没有看一下位置和顺序有没有弄错,目光始终落在楚斯那边。邵老爷子的手法干脆利落,中间的衔接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像是做了太多次这样的事情,对于每一样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熟练得就像是长在身体里了。这样的治疗又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在最后收尾时,一直没打过停顿的邵老爷子突然愣了一下,抬着手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那模样,就好像突然记不起来下一步该是什么了。“怎么了?”萨厄·杨绷直了身体,盯着邵老爷子的脸色看了一会儿。邵老爷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一下头,接着又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不影响。”他悬空了一会儿的手,终于还是落到了跟楚斯体内机械同步的全息模型上,怕萨厄·杨担心,又安抚似的解释了一句:“突然忘了一点事情,不过换另一种方式也是一样的。”尽管这么说,萨厄·杨还是拔了身上的各种治疗端,走到了邵老爷子身边。这时候邵老爷子的手已经从全息模型脑后的位置移了出来,显然已经解决了,他对于萨厄·杨的不放心有些无奈,一边收着最后几样一边道:“快了,把这个和……这个阖上就……”随着咔哒咔哒好几声轻响,邵老爷子道:“这就行了!”萨厄·杨看了眼依然毫无生气的楚斯:“确定?可——”“确定!没醒是正常的,谁心跳没了好几个小时也不可能说睁眼就睁眼,想什么呢?”邵老爷子当年在医院里没少数落楚斯,这会儿碰上萨厄·杨同样也没变得温和。他收好工具,又颇为糟心地看了眼萨厄·杨的脸,转身去开了门,冲外头的人道:“进来,把这俩给我弄走,看到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我就一肚子气!”邵珩几乎是扑进来的,“好了?长官醒了没?爸你怎么样?”“我不怎么样,小楚挺好。”邵老爷子摆了摆手道,“旁边就有休息室,把他俩先弄过去歇一会,小楚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你……我在这里坐会儿,你把他俩安顿好过来,我问点事情。”休息间其实是原本一间特护病房改的,专供那些几十个小时连轴转的医生过来睡一会儿,床边还有一架营养机,用于紧急补充一些能量,让那些过度疲劳的医生得以充分的恢复。邵珩头顶老爷子圣旨,理直气壮地把硬扛着的杨先生轰上了床,反正那床足够大,平日里忙起来挤上四个医生都不成问题,躺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他看了眼杨先生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营养机拽过来,把带自动注射装置的腕带扣在了对方手腕上,丢下一句:“我去找老爷子。”便忙不迭跑了。房间里开的是自然光模式,不过分亮也不会暗得太过空寂。萨厄·杨动了动手腕,有些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把那腕带解开。他很疲惫,非常疲惫,之前情急之下的某些行为让他有些过分透支,大概只要闭上眼,就能立刻睡过去。但是他却始终维持着一丝清醒。——楚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内容很乱,包含着从小到大的许多事,活像是临终前回顾了一下平生,只是他梦里的平生跟他真正生活的肯定不一样。随便拎一段出来都很荒唐……比如,他居然梦见自己站在疗养院某一棵大树的高枝上,伸手去够什么东西,结果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震了一下,他脚下一滑直直往地上落。只是还没落到地,背后就先撞到了一个人胸口,接着少年时期萨厄·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我接住你了。”少年时期的萨厄·杨大概得生吞一桶耗子药,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因为太过离奇的缘故,楚斯就被那一句话给惊醒了。他感觉自己先是猛地从梦中抽离,然后意识才慢慢和现实接轨,耳边渐渐有了一点声音,全身的知觉也在慢慢复苏,眼睛还没能睁开,他就试着弯了一下手指。这刚一动,他就感觉旁边有什么人转过身来,以一种拥抱的姿势将他压住了。楚斯还没睁眼,便蹙着眉头动了动嘴唇,低声道:“萨厄?”“嗯……”沉沉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他能感觉到萨厄·杨的下巴在他肩窝里压着,有点微微地硌人,但并不令人难受。“你太重了。”楚斯依然没睁眼,像是半梦半醒地抱怨,被压住的手指又挣动了一下,“你先让开点。”萨厄·杨笑了一声,含含混混地道:“不,我太困了……”话刚说完没几秒,萨厄·杨的呼吸就变得长而均匀起来,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变脸被一个那么高的人压着,滋味不会太好受。楚斯感觉自己有些闷,喘了两口气后终于还是在重压之下睁开了眼。屋内模拟的自然光处于一个相对舒适的亮度,但对长久陷于黑暗的楚斯来说,还是有些微微的刺眼,他眯着眼缓了一会儿视野才渐渐清晰起来。他先是看到了头顶的天花板,跟白狼舰上金属质地的不一样,而且一片雪白。接着是正对面的墙壁,同样一片雪白,非常照顾洁癖症的感受。墙壁上还挂着几幅色彩干净明媚的水彩,不密不疏,恰到好处地让人感觉到放松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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