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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一喜，还没行动，胳膊已经被进来的人一把抓住，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将一支针管注射进了他的手臂。他眼前一晃，就倒了下去……天己经黑了，那个刻板的年轻人已经催了两次，冯丰依旧不愿离开。见不到叶嘉，见不到李欢，见不到任何一个熟识的亲友，整个世界，已经如一片洪荒，活着或者死去，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可是，还能见到绿色，抬头能见到云彩飘荡的天空，冯丰宁愿呆在外面，如果不是年轻人的强迫，无论刮风下雨，冯丰都宁愿坐在这片草地上。年轻人又在催促了，冯丰根本不理睬他，干脆躺在草地上，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好像一团被拉坏了的橡皮筋，再也没有弹力，然后，就要废弃了。肉里、骨里，从隐隐地疼痛到明显地剧疼，连视网膜仿佛都疼得要脱落，无论看什么都是花的、迷述糊糊中，觉得那么困倦，闭上眼晴就要睡着了……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这样的天空这样的云彩了，她心里有些紧张，挣扎着想不闭上眼晴，却发现根本做不到，眼皮耷拉着自动地垂下了……如夜露的降临，在头项上，滴答滴答，带着清新的气息，夏日的纯绿，绿得如薄薄的丝绒。温柔，熟悉的温柔。久违的温柔。仿佛一只大手摸着自己的面颊，动作那么轻柔．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厚实，温暖而有力量，仿佛如影随形的保护神。她慢慢睁开眼晴，忽然笑了起来，喜悦得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人：&rdo;叶嘉，你来啦，你快救我出去，我好害怕……&ldo;&ldo;别怕，我在，没人敢伤害你。&rdo;心里真的就镇定下来，她抬头看他，那张微微清冷的面孔，仿佛刀雕斧刻一般完美，完美中又带着一种慈悲的深刻，迥异于一般人肤浅的皮相。尤其是他的眼神，深邃、干净，带着对万事万物的怜悯和热爱，只要对视一眼，就会如沐春风，即便最暴躁的人也会立刻平静下来。这才是男人极致的美！她依偎在他胸前，凝视着他，带着仰慕和崇拜的情怀，仿佛看着自己的神，低低道：&rdo;迦叶，叶嘉……嘻嘻，叶嘉……你终于来了……&ldo;叶嘉穿一身很飘渺的灰色长袍，脸孔若隐若现，声音也温柔得近乎飘渺：小丰，你生病了？&rdo;&ldo;嗯啦。叶嘉，我全身上下都好疼啊……&ldo;声音带了三分撒娇，三分依赖，三分嘴嘴，仿佛一个被宠爱己久的小女孩子他的手按按她的背心，又轻轻放在她的心口，&rdo;这样会不会好点？&rdo;&ldo;嗯，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呵呵，叶嘉，我的病能治好么？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啦？&rdo;他凝视着她，目光柔情似水，但平静，带着一种巨大的虚无的平静，心有安慰，一种独特的抚慰。&ldo;傻孩子，你害怕死吗？&rdo;&ldo;嗯，我很害怕呀，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你啦，什么都看不到啦，我不想死！……呵呵，其实先前我还想死的，因为浑身好疼，可是，看到你后，我就一点也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活着才能看到你……&ldo;&ldo;其实，死亡并不可怕……&ldo;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劝慰，&rdo;也许，死了会看列更多东西呢？&rdo;她有点好奇：&rdo;死了不是就一无所知了吗？还能看见什么东西啊？&rdo;&ldo;不，死了能看见的更多。比如你的父母、黄晖，心有……迦叶……这些人，你不想见到呜？&rdo;&ldo;迦叶&rdo;的名字被排在最后，她觉得有些奇怪。&ldo;想啊，我很想见到他们……&ldo;她嘤嘤嗡嗡地哭起来，&rdo;可是，死了就见不到你和李欢啦，还有黄妈妈黄爸爸，还有珠珠……&ldo;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扬起头，贪婪地追问，&rdo;能不能同时都见到他们呢？&rdo;&ldo;不能！你只能选择见到一群人而放弃另外一群人！&rdo;她大为失望，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觉得每一群人都很重要，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嘤嘤嗡嗡地又哭起来。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泪，又在她的头项抚过：&rdo;小丰，在叶嘉和迦叶之间，你最想一见谁？&rdo;她迷惑地睁大眼晴看着他，抽泣道：&rdo;迦叶不就是叶嘉呜？&rdo;&ldo;在你心目中，叶嘉就是迦叶？&rdo;&ldo;对啊。叶嘉就是迦叶，呵呵。如果不是迦叶，你怎么会对我那么好呢？你知道吗？你母亲、你的家人、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很不喜欢我，可是，你却一直喜欢我，一直待我好，不像其他人。除了迦叶，谁会这样呢……&ldo;这一次，他笑出声来，声音那么温柔，又那么满足，仿佛还有无尽的安慰：&rdo;对，叶嘉就是迦叶。一直都是。叶嘉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你……&ldo;她那么奇怪地看着他，他明明就一是叶嘉，为什么说话老是说&rdo;他&rdo;呢一一他难道不是叶嘉吗？他的温柔的手从她的头项摸到她的面颊，然后，又轻轻停在她的心口……又一个轮回。说来奇怪，他的手每移动到一个地方，那里就暖洋洋地一阵舒畅。到他的手完全停下时，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沐浴在春日的第一缕阳光里，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活力和精神，而那些恼人的疼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蛛，仿佛从来就没有过！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的头贴在叶嘉的胸口听听，可是，却听不到叶嘉的心跳。她咯咯笑起来：&rdo;叶嘉，我身上不疼了……&ldo;他温柔地旋视着她：&rdo;不疼了，以后都不会疼了。小丰，你会活得很健康的。&rdo;她四周看看，那些可怕的高墙电网竟然都不见了，监守的人和那些嗷叫大狗也不见了，一道大门开着，仿佛可以随意进出。她心里一阵喜悦，如少女看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爱慕的那种恋人．她紧紧拉住他的手：&rdo;我们可以离开了呜？我很不喜欢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rdo;小丰，我要走了……他说&rdo;我&rdo;而不是&rdo;我们&rdo;一一冯丰急切地看着他：&rdo;叶嘉，不是和我一起呜？我们两个一起好不好？别离开我，我害怕，这里好可怕……&ldo;&ldo;小丰，别怕。&rdo;她的嘴巴扁扁地，几乎又要哭起来：&ldo;你带我离开，我就不怕了……&rdo;&ldo;不行，我不能带你离开。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保护你……&ldo;不明白呵，不明白，他都离开了，，怎么会一直陪着自己？&ldo;叶嘉，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rdo;她紧紧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布，固执得如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他摇摇头，眼里怜悯的神色仿佛在加深，又是那种温柔的慈悲，却什么话都没说。她站起来，兴高采烈的：&rdo;叶嘉，我们马上走。&rdo;他没有回答，整个面孔仿佛在羽化，益加模糊，握住的那只手也在透明，，慢如青烟一般。她骇然不己：&ldo;叶嘉，你别走……&ldo;&ldo;小丰，我没有走，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rdo;无意识地，她改口：&ldo;迦叶，是迦叶……&rdo;&ldo;不，是叶嘉！小丰，是叶嘉！&rdo;他温柔地坚持，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ldo;叶嘉就是迦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rdo;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一团浅浅的烟雾，慢慢融入了夜空。冯丰大叫起来：&rdo;迦叶，叶嘉……等等我呀……&rdo;在大叫声里，她忽然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也来不及好好地回味一下这场绝境里的美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凄厉的此起彼伏的惨叫，仿佛什么妖魔闯了进来，成干上万地在肆虐着……这是萧昭业等人被遥控器控制时发出的声音！她立刻站起来，浑身的疼痛仿佛微微减轻了一点。她仔细倾听，可是，很快这些声音就不见了，仿佛只是刚刚的一场幻觉。她也以为是幻觉，转过头，背后，年轻人和一名大汉一左一右奔过来，挟住她就跑。她用力挣扎：&rdo;你们想干什么？&rdo;两个人并不说话，拉住她就往前面停着的一辆铁皮车厢上塞。不过短短两分钟，冯丰的手已经被绑住，口也被堵住，就连眼睛都被戴了眼罩。巨大的车厢板门合上，车子就风驰电掣往外跑去。车里黑乎乎的，如一座方形的小牢房。冯丰发现自己的脚边还扔着一个人，凭借感觉，她立刻辫认出，正是李欢。李欢软瘫在地上，闭着眼晴，已经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