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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老汉心情极为抑郁地进了上房，把门一关之后，屋里就传出陶氏的惨叫声。云娟儿等人吓得一抖，也不敢吱声，忙散了，该干啥干啥。你恨谁？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可为啥他不贤妻，不孝子都让他给遇到了？云老汉心里的怨气和怒火无处撒，老四被抓，老五求学不在家，老大、老二和老三又不待见他，不听他的。现在就连最为体贴的翠娘都被娘家兄长给赎回去了。他就只能拿着陶氏撒气，这个时候的云老汉，早就忘记了他往常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啥陶氏黄花大闺女就跟了他这个事儿，早就让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云老汉稍有不顺心就揍陶氏，云娟儿母女三人就不说了。可陶氏放到心尖儿上疼的云梅儿也从不拉一下，或者是劝一下云老汉，反倒溜得比谁还快，生怕殃及到自己。就老云家这一摊子事儿，云守礼虽然在私塾，但并不是没听到过风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他们家的这些丑事儿，整个白云镇都传遍了。云守礼就读的私塾，自然也将此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大家甚至就拿这些事儿，来讨论为人父母者，是不是就能因为愚孝，而弃妻儿于不顾。云守礼岂止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他尽管每天还是自欺欺人地埋头苦读，摆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可他到底有没有学进去丁点儿，鬼才知道。可他却只是恼恨家里给他丢人，却从不曾想过对他百依百顺，耍尽手段和心机，只为多抠点儿钱财给他进学的父母，也从未回去看过哪怕一眼。不过这都是老宅的事儿，云娇听云起锐掰活了一上午，云起锐有声有色地说完，点心不知不觉就吃了两盘。云起锐跟云娇这具身体年岁差不多，都是六岁，他不过比云娇小月份。云娇咋的也是个成人内瓤，可没错过云起锐说老宅八卦时候眼底透出的恨意。云起锐以往也是没心没肺的人，可是自打他爹被抓娘跑了之后，就没人管他了。若不是成天介还能跟着长工在云家蹭吃蹭喝，指不定饿死了都没人能知道。云家老宅的人都自己个儿顾着自己个儿，没人管他啊！陶氏和云老汉都巴不得云起锐在云守宗家吃，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呢。那话咋说的，半大的孩子饭量抵头牛！云老汉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日子变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早晚而已，云娇对此并不感兴趣。之所以让云起锐听到啥都跟她说，无非就是想知道老宅的两口子啥时候又闹幺蛾子。“虎伢子，你恨咱们家么？”云起锐一愣，他可没想到云娇会忽然问他这样的话。云娇见他不答话，又道：“老宅的人都说是咱们家害得你爹被衙门抓走的。若是没有咱们家，你的爹不会被抓走，你娘也不会跑。”云娇之所以选择开门见山挑开了说，是因为不想喂一只白眼儿狼出来。天天的吃他们家，到头来还恨他们家，那天冷不丁瞅准了机会，使个坏啥的，指不定会弄出什么后果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可不能小看小小儿童心底埋藏的恨意。“刚开始恨过，奶说要不是你们回来，咱们家好好的，你们就是丧门星，搅家精，没有你们，咱们家也不会散。我奶还说，都怪你，当初那个盒子肯定是你做的手脚，要不是你，我爹也不会被抓。可是后来三叔和大伯就跟我说，要是我爹不起歪心思要坑害你们家，他就不会被抓。三叔和大伯还说，咱们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不能做勾结外人来害自己家人的事儿。做了会有报应的。可是我不懂。再往后翠姨就来了，翠姨可好了，给我洗衣裳，给我洗头，还给我说故事。我娘赶翠姨差远了。翠姨也跟我讲，讲那事儿不怪你们，只怪我爹娘太贪心起了坏心眼。我又不是傻子，谁对我好还分不清楚。谁对我好我就听谁的，我奶我爷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可并不见他们管过我，管我在外头是生是死，是饿了还是冷了，衣裳更是没帮我洗过一件。三姐，我现在不恨了，真的。我就恨我爷我奶。翠姨说了，子不教，父之过。我爹的事儿，咋的都怨不到二叔头上来。”云起锐说得认真，又怕云娇不相信，就把胸脯给拍地啪啪响。把云娇给惹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是真诚，这是一个孩子的肺腑之言。“当然信你，不信你就不给你点心吃了。只是你小孩子家家的，心里别装着仇恨，这对你不好，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就成了。这村学要不了多久就开了，你到时候就去上学去，去学几个字，学点本事，往后长大了才能挣到饭钱。还有，再提醒你一句，往后叫我四姐，云花儿才是大姐，从她哪儿排下来，我占老四。可得给我记住了，要不然，再叫错，往后就甭想吃点心了。”现在的云起锐，经过一段时间翠娘的教导，已然能够分辨好坏了。云娇这话，才真是对他好呢！他忙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四姐，你放心，我记住了！”说完，他就拿眼睛往堂屋里瞟。翠娘的兄长来赎她，云起锐就担心翠娘走了，就再没人那么温柔地对他了。可他现在已经和往常不同了，懂事了很多，虽然舍不得翠娘，可他也知道，能有人帮翠娘赎身，让她不用再当奴婢，这是好事儿。就像他舍不得翠娘一样，翠娘也同样舍不得他！堂屋，恭恭敬敬给方氏完头的翠娘迟疑了一会儿，就道：“二太太，起锐这还是没人管，我想把他带走。”翠娘的兄长嫂子包括老娘都是方氏拿银子买了的。当初买他们的时候，方氏就跟翠娘说好了，等云老汉这儿的事儿了结了，就发还他们一家人的卖身契。现下目的也达到了，云老汉虽然没有休弃了陶氏，可是夫妻两个已经反目，这田间地头，大家伙儿都在议论云家昌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把打老婆当饭吃的事儿。翠娘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方氏才不想花银子一直供着云老汉呢！翠娘事情办得好，方氏很满意，可是，她想要带走云起锐，就难了。翠娘留下“翠娘，按理说，我不应当拦着你，可是你也知道这老宅都是啥人。虽说云守祖早就被除族，让他爹给断了亲，可这云起锐却是他实打实的孙子。那一屋子的人都是饿狼，吃人不吐骨头，你就算是有再多也会被榨干的。说不定，老头子瞧见你稀罕虎伢子，还会跟你提些啥非分的要求。”方氏这也是肺腑之言，她这么一说，翠娘心顿时就像有人从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古清见翠娘难受，心里也不好受，他在一旁劝道：“妹子，二太太说得对，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那家人实在是太贪了，你忘了，之前哥说要赎你，那老太太开口就要一百两。若不是你的卖身契根本就不在她手中，哥……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赎不出你来啊！”翠娘勉强扯出了一点儿笑容，就对方氏道：“二太太，翠娘想留在槐树村成么？”只要留在槐树村，就不用带走云起锐，可却能照顾他。反正，他们一家子当奴婢好多年了，现在拿到了自己个儿的卖身契，上哪儿安家都成。只是，因着方氏曾让她办过事儿，她是深知后宅规矩的。安插人去挑拨公公婆婆的关系，这样的阴私事儿过了她的手，方氏断然没有将她留下来的道理，远远打发了他们一家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