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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弘,出来。」外面有人拉开铁门,大声唤著谁的名字,唐尘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身高和他相仿的少年被人推进来,自己却被狱卒拉出牢狱,一道闪电划过铁窗,照亮了那个少年和他相同的脸,唐尘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狱卒朝他低骂著:「叫你呢,你那案子真凶伏法了,你回去用皂角洗洗,跨跨火盆,去晦气,往後机灵点。」哢嚓几声,是身上的木枷铁链脱落的声音,他惊魂未定,就被狱卒一路推攘著出了牢门,牢头在名册上购销了吴弘这个名字,锁上牢门。一个男子在夜雨里骑马等著,见唐尘被人推出来,手脚利落的解下遮雨的斗篷,将少年兜头盖脸包得严严实实。唐尘原以为会是萧丹生,谁知竟是萧青行,下意识的要挣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仰头低声问:「他人呢。」萧青行那张俊脸在雨里僵硬了一下,沈默著把少年拽上马背:「我带你去见他。」他的衣服被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唐尘低声道:「你好大的神通,这麽短的时间,就能找的到人来替代我。」萧青行沈默了一会儿,催马向前,将唐尘裹的紧紧地,良久才说:「要找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谈何容易。我只不过寻了一个和你差不多身高的,让楚星河替他易容。」马蹄踏碎积水,水珠不断飞溅到半空,唐尘愣了一下,才问:「你方才说……楚星河?」萧青行摇了摇头:「你回去便知了。」两人共骑一乘,不多时便进了摄政王府,唐尘提前跃下马背,将斗篷扔在地上,四周寻觅了好一会儿,大声问:「他人呢?」萧青行看著他,轻声道:「你……就这样急著找他?」唐尘在雨里眯起眼睛看他,良久,才冷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存的这个心思,不过劝你还是尽早死心。我比你想象中要记仇的多,喜欢你?我没有那麽……」萧青行笑了一下,清清冷冷的,他翻身下马,从唐尘身边走过去,快到前堂的时候,才回过头来:「我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时日。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反正,等我登上帝位号令天下,你只能一辈子陪我。」他说著走到屋檐底下,看到大门又被人用力推开,忍了很久,还是沈默著回头看了一眼。萧丹生从门外大步走进来,急风骤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漆黑的夜色里,那人被雨水打成暗红的广袖扬起,然後死死搂住一个人。萧青行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可等出了口,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掩盖了悲欢喜怒:「客房收拾好了,往左边走。」萧丹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挑。胸前的伤口被唐尘碰了一下,有些痛,但依旧舍不得松开。他扯著少年向左边走去。进了厢房,看到彼此满身泥污的狼狈模样,不禁都大笑起来。他们刚进了门,婢女便送来沐浴的香汤,男子照顾了唐尘五年,从来不曾假手他人,此刻也是亲手为唐尘换下脏衣,将他抱起,放进木桶里。少年一直紧紧闭著眼睛,只是微红的双颊表示他并非无动於衷。萧丹生将他粘在脸侧的长发拨开,掬了热水打湿,用麽指轻轻擦拭他的眉宇,眼睫,鼻翼,耳廓。唐尘微微颤抖著,反手搂住了他。消瘦,满布鞭痕的白皙背部,在水里氤氲出最旖旎的风月。萧丹生伸手解开腰侧的束带,轻声问:「可以吗?」唐尘抬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替他拔下束发的玉簪,萧丹生不禁低笑起来,俯身轻舔著少年的耳朵,渐渐滑下,咬上那微启的菱唇。唐尘一直垂著眼睑,口舌相触地时候,越发的青涩,他有些慌张的摸索著,拉下萧丹生湿透的外袍。衣服下是结实起伏的肌理,在冰冷的手指下滚烫的吓人,唐尘突然睁开眼睛,看著萧丹生胸口那道伤口,还未愈合的口子外翻著,显得格外狰狞。男子在他耳边低笑了起来,将少年的手压在上面,让他感受心脏有力的跃动。唐尘慌乱的抽开手去,将散落在颊边的湿发挽到耳後。萧丹生笑著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指头,厮磨在一起。浴水时而没过少年柔嫩的ru尖,时而隐退,诱人采摘,男子的瞳色突然变深了。窗外大雨瓢泼。桌上两柱龙凤明烛,静静燃烧著。「落日半轮移暮影,平生几次动芳魂;何时悟得菩提境,重整衣冠转乾坤。」楚星河坐在檐下,膝上放著那把古琴,双手抚琴,雨珠如帘,从他眼前滑落,破碎在青玉般的石板上。萧青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内屋中出来,听见的便是他凄清的琴音。楚星河他身边放著一个碧玉酒壶,两个兽头酒樽,摆成两人对酌的样子,看到男子,不禁微微一笑,将酒具撤去,双手将琴送给萧青行,低笑道:「好久未听到大人抚琴了。」萧青行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把春雷,盘膝坐下,手指在琴弦上放了很久,突然道:「可我此刻心中尽是杀伐之音,哪里弹得出什麽清徽雅调。」楚星河大笑起来:「如果弹不出雨霖铃,蝶恋花,那便来曲破阵子,满江红,我洗耳恭听。」萧青行沈默了一会儿,看著眼前纷飞的雨势,终於轻轻拨动琴弦,琴声铮铮,如同猎猎旗帜,齐腰牧糙,冷月刀霜,可後面的琴音渐渐乱了,残阳古道变成重重堤院,铁马金戈换成音颦笑颜。曾几何时,在这孤单漂泊的宅院里,他路过梅林,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秋千上,疏影横斜,苍劲的枝干後,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琴声突然铮的一声断了。萧青行看到那根突然崩断的琴弦,和自己流出血迹的食指,半晌才回过神来。楚星河怅然道:「心伤莫抚琴,古人诚不欺我。」他转头去看萧青行,突然愣了。「楚星河,我听人说,因果循环,从来报应不慡。」龙凤烛映亮的窗楹,轻轻喘息的呢喃,重迭的人影,来的时候路过东厢,窥到满室余春。萧青行低笑著,死死握著拳头,用另一只手紧紧捂著双眼,逐渐笑得不可遏制。雨水打湿那把春雷,血滴在琴上,顷刻便被雨水冲淡了。「原来果真如此。」楚星河眉宇间一片惘然,他轻声道:「都说情爱是穿肠毒药,为何还有人甘之如饴,我却总不懂。这些,小疯子应该比我清楚。」他说著,看了萧青行一眼,将酒壶递给他,「要不,尝尝这个,十六年的状元红。」萧青行笑了一下,却没有接,雨水中不断被大风拍打起的芭蕉叶,在粉墙上投下拉长的阴影,他的脸半隐在夜色中,低声道:「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成王败寇,岂能事事如意。只是……等我称了帝……」他的手伸在半空,虚握著,像是一定要抓住什麽的样子。楚星河轻笑著,抬头看著天空:「我知道,等你做了皇上。」那是多久以前,那个小孩步步踉跄的跟著他,外袍几乎要把他绊倒了,既想靠近他,又不敢靠近他。那个星河那样喜欢他,他偏偏看上的是这一个。「星河,」那孩子轻声叫著,「等日後,我要建天底下最高的宫殿,也要坐一坐龙椅,那个时候……」这孩子在宫里并不得宠,时常饥一顿饱一顿,饶是天资聪颖,一时也想不出重权在握後的奢华到底是什麽样子,只能语言贫瘠的形容著──「我喜欢星河。」一地的桃花,在月色下妖冶如梦,春糙抽芽的声音,像胸膛里的那颗野心,屏著鼻息,慢慢的,慢慢的探出一角,又极力隐藏著。他那时,也像萧青行这样,虚握著手,想抓著什麽,痴痴的看著白衣负手的人:「那个时候,我再好好待你。」他不禁笑了起来:「你是对我说的,还是他?再问问你的心。」云收雨霁,等到烈日炎炎的酷热,不知不觉,数月飞渡,万事俱备,东风骤起。「谁?」扶摇殿里,金丝珠帘静静垂落,帘外再如何风移影摇,在那头看来也不过是影影绰绰的影子。萧景心从龙椅上站起来,将手里的朱笔搁在笔架上,向前走了几步,殿里的花樽中cha著几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却是死气沈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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