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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丹生半卧在榻上,见唐尘静静走进来,短短一瞬间,就回忆起他许多沈默狡黠,爱憎分明的模样。萧丹生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边,笑著朝少年伸出手去,轻声问:「这几日可有发生什麽有趣的事?」他伸出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温暖,伸了许久,却等了个空。萧丹生见唐尘没有回应的打算,只好轻轻摸了摸唐尘的脑袋。两人之间一阵静谧。萧丹生轻笑了起来,但笑意并没有落在眼里,这样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相处,多好的耐性也给一点点磨光了。萧丹生收回手,看著唐尘缄默而疏离的面孔,轻声道:「你最近总一个人出去,外面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我实在是不放心。」唐尘知道他话未说完,於是静静听著,不置可否,萧丹生沈默的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淡笑著续道:「景帝让我去青州。」他抬眼看了少年一眼,看到少年猛的抬起头来,惊愕的看著他,萧丹生轻笑了一下,觉得心头的闷气稍稍散去了,轻声续道:「只去数月。我本想带你一同看看沿途秀丽山川。只恨我功高盖主,树敌太多,难保不会有人暗下杀手。」萧丹生尝试著拥他入怀,发现唐尘身体有些发抖,连忙轻声安慰道:「我这身武艺自然足於自保,只是担心你会受伤。我这一去,景帝一纸文书就能搜得萧王府鸡飞狗跳,托谁看著都不放心,前思後想,才有了人选。」唐尘抬头看他,似乎知道了是谁,喉咙里轻轻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但是很快又低下头去。萧丹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低声说:「尘儿可是害怕?我这次去,就是顺路替他办事的,他无论如何不会选在此时害你。我想过了,即便是表面兄友弟恭又如何,他是聪明人。在这件事上,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唐尘轻垂眼睑,萧丹生一时猜不透他此时想法,只是轻声说:「我明日便启程。我走後,自会有人接你去摄政王府。」他说著,似乎主意已定的样子,抱著唐尘斜躺在矮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少年的脊背,两人就这样睁著眼睛,各怀心思,沈默著蜷缩在一起,安静的度过这个未眠之夜。拂晓天亮,萧丹生起身整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著唐尘,轻声叮嘱道:「等我回来。」他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枪,挑帘出门,唐尘单薄的身子隐没在层层阴霾里。没有人会知道,经此一别,两人偎依而眠的长夜,竟是再也回不去了。马鞭一落,数声长嘶,马车稳稳停在摄政王府侧门前。站在小门前等候的老管家,带著一幅永不卸下的笑脸迎客,亲自拿著唐尘寥寥无几的行李在前面引路,王府後院抬眼看去尽是重重楼阁,荷池上点缀著零星几瓣花骨朵,花径错落,粉墙蜿蜒,石桥曲折,好一处清静之所。上下湖水的落差,造就了一个小小的水帘,水瀑冲击著池中的嶙峋怪石,半空中一道飞虹,水帘之後隐隐现出不远处的亭台,亭中觥筹交错的劝酒声正此起彼伏。那老管家见唐尘不动声色的打量著那里,於是放慢了步子,凑过去笑嘻嘻的挡住了唐尘的视线,伸手将他引向另一个方向,嘴里恭恭敬敬的道了声」请」,唐尘微微抿了抿嘴,垂下头去,不再东张西望。这一路行来,直走得人倦身疲,才到了入住的地方,那里无论离哪个院门,都有些进出不便。老梅的枯枝,一道一道遮住行人望眼,梅林深处的树枝上,还悬著无人问津的秋千,爬满了苔痕,风一动就咯吱咯吱的晃动著。附近的屋舍倒是极为雅致,一道一道的纸门上绘著岁寒三友和不知名的仕女图,被褥簇新,摆设精巧,从待遇来说,那个人并没有刻意亏待他什麽。唐尘想著,看著笑眯眯朝他告退的老管家,沈默著低下头去,那人不再年轻的双手将门扉闭紧,哢嚓一声,竟然是从门外上了锁。唐尘在重新安静下来的暖室中沈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颈上挂著的白色珠子。珠子被体温捂得微微发烫,每一次碰触,都能让他回想起一些温热的往事。远处的楼阁中那场难得的酒宴还在继续,楚三就算穿著官袍,也没有什麽正经样子。端坐在主位上的萧青行心不在焉地把握著酒杯,楚三喝得醺醉,又一次朝他敬酒:「萧大人,我再敬你一杯。」他说著,摇摇晃晃地一举杯子,一饮而尽。萧青行皱了皱眉头,楚三酒量不错,自己也算千杯不醉,只是这样一杯一杯永无止尽地敬酒,几乎喝干了府里的库藏,未免也……他微微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眼见著楚三还要再斟,低声喝斥道:「楚公子,你如今身为朝臣,便应懂得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楚三呵呵傻笑著,双手抱著酒坛,笑道:「怡情,当然是要怡情。大人莫非是嫌樽浅难尽兴,也罢,也罢!咱们来痛快的。」满座宾客,目瞪口呆地看著楚三喝水一般喝光那坛烈酒,然後自以为潇洒地一拭唇角,做了个请的手势,萧青行明知他在挑衅,却猜不透他所求为何。皱著剑眉,不动神色地将最後一坛烈酒敲碎封泥,面不改色地咽入腹中。楚三看著他笑了一会儿,连说了几句「好」,头一歪,终於软倒在酒桌之上。萧青行看著几个侍从将他扶下去,这才不屑地环视了一番,让左右撤了酒宴,起身告辞。他这一路摒离侍仆,走了莫约数十步,突然觉得脚下微微一晃,虽未醉,脑中多少也有几分酒意涌了上来。不远处秋千摇曳的声音乱人心弦。他原本是要去见见那个让他厌恶也棘手的筹码的,可这点酒意,却让他意外地烦躁不安起来。萧青行远远看著那间从外面上锁的门,皱著眉头不知在盘算什麽,在风里站了很久,才走了过去。萧青行拿出钥匙,cha进黄铜锁,将取下来的大锁随手掷在一边。他推开门,发现诺大屋舍里昏昏暗暗的,所有的竹帘都放了下来,只在靠窗的桌上点了灯,橘黄色跳动的烛火将素白的灯罩染成暧昧不清的颜色,整个房间弥漫著一股奇异的香气。唐尘坐在c黄边的椅子上,似乎被门外的光晃到了眼睛,吃惊的抬起头来。仔细数来,也算是五年未见了。萧青行眯著眼睛打量起唐尘,这个少年比他想象中的变化还要更大,数年前惊鸿一瞥,就知道这人长了一张万里挑一的面孔,可如今灯下细细看来,才知道那张面孔竟是如此清俊如画,眼瞳浓似墨,清似水,脸上带著不自然的红晕,看的稍久,连他都是微微一惊。萧青行嘴角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容:「许久未见了。唐尘。」唐尘抬头看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低下头去。萧青行理了理袖子,随意的坐在少年不远处的檀木椅上,轻笑道:「我听我弟弟说,你是个很记仇的人。真巧,其实我也是。」唐尘看著萧青行嘴角渐渐消失的笑意,下意识的向後一缩。萧青行伸手抓住他的手,几乎要捏碎唐尘的骨头,清俊的完美面孔上全是森森寒意,冷笑道:「你毁了那幅画,我一直记著。」唐尘那个时候仰著脸轻蔑的笑颜,这五年之中竟然一直像眼中钉一样的钉在rou里,让他一看到唐尘就遏制不住怒火。少年一直低著头,额角因疼痛已经有了些许冷汗,他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把萧青行的手拽开,可惜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唐尘闻到了男子身上浓郁的酒味,过了一会,忽然露出萧青行最最厌恶的那种笑容。萧青行忍不住提著他的衣领冷冷呵斥道:「你笑什麽?」唐尘无声的笑著,别过头去,又被萧青行硬生生拧过脸来,用力大得足以在少年脸上捏出青紫色的瘀痕,萧青行冷笑著朝唐尘一字一字的低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我就算拧断你一条胳膊,也能让你半月就好起来,等你好了再拧断……反正只要他回来後看不出来,谁会信你这个哑巴!」唐尘在萧青行的指间努力侧著脸,嘴角轻蔑地上挑著。萧青行却渐渐放开了手,手一扬,看著唐尘软瘫在椅子上,伸手挑起少年鬓旁一缕散落的长发,森然道:「你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不知进退,惹人生厌。」他说著,用力扯著那缕发丝,将少年几乎从椅子上拽下来,唐尘痛得发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抬起头狠狠瞪著萧青行,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眼睛异常的湿润。他看到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萧青行笑道:「我其实很好奇……」他才说到一半,就皱著眉头看了看四周,先前进屋就有的那股香气此刻越发浓郁了。萧青行看到放在角落里的香炉,先是一愣,然後轻笑著问,「你燃了什麽香?」萧青行嘴上笑著,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放开唐尘,飞快的朝那顶香炉走近了几步,那醉人的香气熏得人全身都不自在,甚至连他额角也开始出汗。萧青行铁青著脸,拿起桌上的冷茶朝香炉泼了过去,一下子泼灭了火苗,残香却越发笼罩在整个屋舍之中。他回头审视著唐尘,轻声问道:「为什麽这样做。」唐尘微微垂下的眼睑,他脸上的表情平静而隐忍,仿佛那催情的香并非他燃起的一般,可他的动作却并不是这样,紧系的衣结,在少年指尖轻易地被解开,一件一件落在他清瘦白皙的足踝旁,在跃动的烛火下展露出白皙消瘦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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