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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何苦说这样的话。”姚恪道,“祖母寿终正寝,家中来信,说她老人家去得安详,殿下不也遣了人前去吊唁吗?”
“子恒。”夏启轻轻唤了他一声,”你不必如此。“
姚恪抿一抿唇,略显酸楚地一笑,”是我不孝,而非殿下之过。但追随殿下,我的确无悔。就算是再选一次,也不会有何改变,殿下不要再说对不住的话了。“
夏启微微点点头,一时都默然,半晌才听夏启又道,“各处的线报昨日送来了,我细细看过,虽不十分准确,也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如今大哥在梁城,手中兵马大概三万,三弟去岁封了卢安候,兵马两万总是有的,况且那里富饶,想要再招兵买马也容易。柳夫人的幼子虽才三岁,只怕也已经开始筹谋了,听说上个月,还以同乡为由,请了聂远录的胞妹进宫赏花。“
“太尉?”
”此人绝不是池中之物,他母亲原是都中的一位歌姬,聂夫人去世以后,他才被接回聂府,一直也不太受重视。三年前,我们离京时,他还不过是执金吾,如今已是太尉了。“夏启说到此处,伸手倒了两杯茶,“聂远录城府颇深,柳夫人这主意只怕打差了。“
姚恪接过夏启递来的茶,思忖片刻道,“咱们手中能用的兵马四万二千有余,粮草也足够,虽然地势上离京都太远,但若真的想,也不是没有胜算,殿下安心吧。“
“有你在,我自然安心。”夏启拍拍他的手臂,温声道,“和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再难的日子,也挨过来了,没什么可怕的。如今,便只是静待时机了。”
姚恪也朝他笑一笑,两人都没再说什么,静静地靠着喝茶。
到街上的打更声传来,姚恪才道,“五更天了,殿下,我得走了。”
“嗯。”夏启应了一声,起身去取了自己的披风来,交给姚恪,“一路小心。”
“殿下也多保重。”
姚恪推了门出去,到了木廊尽头,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夏启仍立在门边,屋内透出的烛火将他影子拖得很长,他见姚恪回过头,便也笑了。
木廊外种着成片的玉兰,风一吹,花瓣悠悠地落下。他们这样在廊上立了片刻,夏启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姚恪面前,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弯腰给姚恪系上。
“这是母后当年的陪嫁。”他轻声道,“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又觉得此刻便很适宜了。”
“博物馆送来的检验报告最后两页你看了吗?”傅宁辞忽然问容炀道。
容炀摇头,他只看了死因那一部分。
“最后两页是姚恪陪葬品的照片,剑你已经看见了。还有一枚玉佩“傅宁辞顿了顿才说,”就是这个。“
夏启已经替姚恪系好了玉佩,往后退了一步,“很好。”
姚恪并不看他的脸,只是低头看着那枚玉佩。
夏启看不清他的神色,半晌道,“不喜欢?”
“我只是在想,我这把剑,却是没有办法给殿下了。”姚恪仍然垂着头,声音也不高。
夏启失笑,正要开口,却又听姚恪道,“但我握着它,是为了殿下。”
夏启一愣,回过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明白。“
傅宁辞看着白雾映照出的画面上仍然微笑着的两人,忽然觉得满嘴的苦涩,轻轻呼了口气说,“陪嫁变陪葬,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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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诗经》
第20章
时机比预想的来得更快,姚恪那夜离开半年之后,祈襄王忽然暴毙,说原本只是纵马时跌了一跤,太医看过,都说不碍事。谁知夜里高烧起来,没过两日竟然殡西了。
这消息实在来得突然,夏启原本因为宋宜之事,对这个父亲再无半分情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在等待他的死讯,乍一听闻,也不免有些戚戚之感。
只是时间紧迫,倒也不允许他过多悲戚。王位空而未决,襄王头七未过,各皇子便纷纷自封地发兵,夏启一方也由姚恪领军,从亓州向阔别三年多的京都进发。
如果不是因为预先知道了结果,单从此刻看,傅宁辞并不认为夏启优势有多大。他兵马的确是最多,但亓州地势委实偏远,路又崎岖难行,一路行军,将士已有不少损伤。不过,幸好还有姚恪,他本就是将门出生,于领兵作战上颇有天分,又勤勉刻苦,熟读兵书,哪怕形式并不算有利,几番交战也都能险胜,替夏启拿下了几座城池。
三月过去,几只军队都渐渐靠近腹地一带,各自在占了些城池,也已交战多次,战势一度胶着起来。很快便到了芒种时节,原本该稻荷飘香之地,却是满目疮痍。将士难耐暑热,士气都低迷,各方也都按兵不动,一时间竟然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和状态。
傅宁辞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而是一直留意着聂远录的动向。从夏启与姚恪的言谈中,聂远录已经控制了都城的军队,就连姚恪两个叔叔原本掌的兵,也都被接管到了他的麾下。但他既没有自立为王的意思,也并没有借着夏启幼弟的名义出兵,反倒以确保殿下平安为由,实则将柳夫人与其子等都软禁在宫中,又将手中士兵驻扎在京都二十里之外,颇有些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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