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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八、九年君岂不是白伴了?”“正因在下深知陛下之睿智……”平凡无奇的脸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万分真诚,“笃定陛下必能分得清谁才是伴君多年的殷瑜,谁才是于堂上领命拜别的殷瑜,才敢如此来与陛下相见。”“嗤!”岳煜一声嗤笑,不置可否。此等蕴满心机的称赞,到底只有他家沈卿说来方才觉得悦耳动听。帝王之嗤笑,那顶着殷瑜面皮的人恍若未闻。想是因为多了一层面皮,便是连声色都未变上一变,只兀自继续道:“当日陛下令在下将岳渊活着带回京师一事,在下始终铭记于心,片刻不曾忘。接连几月苦寻,总算寻得了岳渊的下落,然,在下孤身一人,实难成事……”“遂,只得归京来寻求陛下相援,不知陛下昔日所言可还做数?”“朕向来金口玉言,然……”岳煜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朕昔日之承诺,尽皆是许给殷瑜的。”“如此说来……”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拢紧成拳,来人垂眼,慢吞吞地问,“陛下亦打算将岳渊做弃子舍了?”帝王冷笑,未置可否。沈澜清含笑睨了一眼君主,轻笑道:“阁下好生有趣儿。”“哦?”来人抬眼,看向沈澜清,“愿闻其详。”唇边浅笑似讥似讽,沈澜清不疾不徐地问:“敢问阁下,方才可是在质问陛下?”“……”来人含笑不语,显见是默认了。含笑的眼里瞬间滑过冷芒,沈澜清拢着玄色斗篷轻笑:“阁下顶着殷仲瑾的脸,侃侃而谈,径自说了一炷香的功夫,可曾自报过家门?”“切莫与我说你便是昔日的殷瑜……”“殷瑜已死,阁下便当真是昔日伴君的那个殷瑜,却也始终是个冒名顶替的。”“陛下宽容,尚未问你的欺君之罪,你却当先质问起了陛下……”“从公,岳渊乃陛下之臣民,从私,岳渊乃陛下之同宗族弟,阁下却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陛下?”温温润润地目光紧落在来人身上,沈澜清冷笑:“鹏举,你说他好笑不好笑?”“好笑的紧!便是二皮脸也不好这么豁出面皮的!”廉若飞连声应和,“我说仲……啧!我说这位兄弟,你若真是来找陛下求援救岳博文的,便该拿出些诚意来……”“云王举兵之前便给岳博文治了丧,如今云王已然落败,你却顶着殷仲瑾的脸出来,空口白牙地讲岳博文还活着,向陛下讨昔日允给殷仲瑾的承诺……”“啧!这世间竟还有这么好的买卖……”廉若飞哈着冷气,憨笑,“不如也介绍给我做上几遭,如何?”“想当初,咱可是一起伴君的情分。”“……”一唱一和,说得那顶着殷瑜面皮的人哑口无言,只余眼底一抹阴郁暗自涌动。得了沈卿回护,岳煜龙心大悦。倒是敛了几分冷色,俯视着顶着殷瑜面皮的人,不紧不慢地道了句:“束手就擒,抑或由沈卿活动活动手脚擒了你,自选吧。”那人倒也干脆,丝毫未作反抗,面不改色地由着沈澜清封了他周身的大穴。圣德君主,便是对俘虏也当格外的仁慈。来人束手就了擒,岳煜便于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将预备上马的沈卿拽上了自家的踢云乌骓,圈入怀中共乘了一骑,而那顶好却又死倔死别扭的点墨自然是让那人骑了。陛下如是说:“这厮被封了穴,凡马驮他不得,依朕看,除了朕的踢云乌骓也只有沈卿那匹通灵宝马才不会在疾驰中将这厮摔下马去,以免拖慢了行进速度,害得睿王叔生出什么不测,便委屈了沈卿罢。”随行两营亲卫不无动容,尽是尊崇与感动。廉若飞挠了挠鼻尖,摸着马脖子,仰头望天。沈澜清抽搐着嘴角睨了一眼廉若飞胯下的乌孙马,隔着玄色斗篷覆住了持缰的手,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隔着皮毛手套,反手握了下沈澜清的手,缰绳交给沈卿,帝王理所当然地将双臂拢在沈澜清腰间,面不改色地伸进斗篷里取暖,顺带着抚捏着那劲瘦地腰身。路上积着尺厚的积雪,便是疾驰赶路也没有多快。行了大半日,也未见着最近的驿站,倒是于旷野里见了一家客栈。天色已不早,继续赶路怕是要错过宿头,天寒地冻的,露宿荒野可不怎么好受,怎奈,陛下头晌才说过要急着赶路去救睿王……一干将士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君主,那眼神像极了讨食儿的猎犬。被千余头“饿犬”同时盯着自是不好受,岳煜无声拢紧手臂,望了望天色,微皱着眉宇叹道:“朕虽忧心睿王叔,却也不忍诸将士于这天寒地冻的天儿餐风露宿,今日便行到这里,在这家客栈里歇了吧。”一干将士愈发感念圣恩。沈澜清垂眼忍笑,挂满揶揄的唇角却还是没能逃过陛下的火眼,腰间瞬时惹来一记暧昧地狠掐。君主在马上箍着爱卿不着痕迹地腻歪,廉若飞极为有眼色地跳下马,暂代了沈澜清那份儿堪比大内总管的差事,佯装着受不得冷当先钻进了客栈。客栈老板是个梳着姑娘头的三十余岁的少妇,见来了个浓眉大眼的大主顾,本还眉眼含媚地贴在廉若飞肩头套着近乎。然,岳煜一行人甫一进门,那老板娘便丢开廉若飞,婀婀娜娜地朝着岳煜等人走了过来,边走眉眼间边绽出了无限风情:“呦!殷郎才走两个时辰便又折回来了,可是舍不得奴家?”这一声,着实让沈澜清松了一口气。固然不愿见这风情万种的少妇搭上岳煜,却也是他自身不喜耐着性子与这不相干的女子周旋。故而,沈澜清十分不厚道地推着岳煜往右挪了一步,留出一人宽的距离给那老板娘,以便她挂在那假殷瑜身上。假殷瑜被封了周身要穴,虽不妨碍他基本行动,却也无力躲开这煞星,只得耐着性子任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在胸前摸索着,和声道:“路上遇着了几个故友,便又折回来了。七娘可还有空余房间?”“殷郎就是好见外……”七娘一声娇笑,手心蹭着那假殷瑜的脸,嗔道,“待我们完了婚,这东平客栈便就是你的,你来了还能没住处?”“……”那假殷瑜唇角抖了抖,催促道,“闲话稍后再说,先让小二引我们去房间里罢,我这几个故友连赶了一日的路,着实冻透了。”“自然全听殷郎的……”七娘踮脚在假殷瑜脸上亲了一口,“奴家去给殷郎准备酒食。”“七娘……”假殷瑜拽住七娘的手,叮嘱道,“莫要弄你这店里的特色菜,莫准备包子、炖肉,只管用白菜豆腐炖些粉条,再多弄些热腾腾地馒头就好。”“啧!殷郎如此,奴家好生伤心。”玉葱似的指尖戳着假殷瑜的眉心嗔了一句,那七娘便挪向了后厨。转身间,还未忘给沈澜清抛了一记风情万种地媚眼。入了先前那假殷瑜住的院子,进了上房,那假殷瑜便道:“这老板便是江湖上那个花七娘,所以陛下还是委屈两餐,只吃些白菜豆腐充饥为好。”“果然名不虚传。”沈澜清轻叹完,见廉若飞眼巴巴地望着他,满眼求知欲,便又补了一句,“十年前,江湖上横空出了一花七娘,貌美娇柔惹人怜爱似女仙,却是个狠辣无情的男修罗。他遇见的男人,大抵只有三个下场……”“?”“样貌好的被他拉去成了亲,皮肉嫩的被剔骨去皮做成了肉馅,其余的便尽皆成了灯下清油灶底干柴。”“可方才那小娘子……不对,是那男修罗说要与这个兄弟成亲……”廉若飞神经瞬间拐向了神奇的方向,丝毫不为入了花七娘的客栈忧心,只是看着假殷瑜问,“难不成你早便与他识得,是青梅竹马地交情?”“休得胡说,那花七娘已经三十一二岁了……”那假殷瑜眼角抽了抽,“我的竹马只有陛下、子正、博文还有鹏举你们四个。”“空口白牙一张嘴,还不是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廉若飞嗤笑着揪住了那假殷瑜的脸,“不揭了这层面皮,谁知道你不是已经四十五六了?”“鹏举所言甚是……”岳煜挑眉看着那假殷瑜,“揭了吧。自己揭,抑或是朕找人替你揭。”“陛下可否先赦我无罪?”“这可由不得你……”岳煜好整以暇地看着假殷瑜,不咸不淡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跟朕讲条件的。”“在下醒得,能与陛下讲得条件的人,唯有一人。”假殷瑜意味深长地瞥了沈澜清一眼,抬手松了松衣领,蘸着药水在颈下轻搓了几下,缓缓掀起一张薄如蝉翼地皮来。郑家机平面具下那张脸与陈正有七分相似,眸似星辰,唇若绛珠,比陈正更添了几分温和。着实算得上一名美男子,只可惜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凭白去了几分姿容。收回端量的目光,沈澜清将目光落在被那假殷瑜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的面具上,含笑道:“甚是面善。”假殷瑜摩挲着脸颊,自嘲一笑:“敝姓郑,名璇,字机平,大郑恭亲王府庶长子。九思觉得璇面善,想是因为之前见过我大郑太子郑宸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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