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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只不言语，她虽在鄜州住了两年，但周遭的这些景致尚没看完全，只在谢氏身子还撑得住的时候，曾同她一块儿游过凤凰山，也曾去过宝室寺还愿，两人亲手抚摸过那铜钟……其他各地，却不曾踏足。崔印见她不答，自知失言，便笑道：&ldo;不过为父可不是特意来玩耍的，鬟儿该知道的呢？&rdo;云鬟笑了笑：&ldo;这是自然，父亲既然喜欢此处，多住些日子也是无妨的。&rdo;崔印道：&ldo;已经住了好些日子了，若不是因为你的病，早该回京了呢，这会子京内还不知如何……只怕催回的信已经在路上了。&rdo;云鬟听了，便面有忧色，崔印问道：&ldo;怎么了？&rdo;云鬟道：&ldo;父亲且答应不恼，女儿才敢说。&rdo;崔印十分好奇，便正色道：&ldo;到底是怎么样呢？我不恼就是了。你且说。&rdo;云鬟方小声道：&ldo;女儿想，这会子还是不跟父亲回京去，只因……母亲去了还不到三年，得是明年开春儿的时候才算，所以女儿恳求父亲答应，让女儿在此地再留数月，好歹给母亲守足了三年的孝，才能安心跟父亲回京呢……毕竟此次一回去，就再也不会回到此地了。&rdo;云鬟低声说着，略微哽咽，眼中便有泪光闪烁。崔印听了，大为意外，但一方面，却也禁不住为她如此孝心而动容。崔印默默出神，片刻才道：&ldo;好鬟儿，不想你的孝心这样重，为父自然是想成全你的，可是，京内催的急……若是这回不带你回去，你祖母必然不依，又要骂我不干事呢。&rdo;云鬟拭泪道：&ldo;我也知道这请求有些逾矩，然而毕竟是孩儿对母亲的最后一点儿孝心了，求父亲成全。&rdo;她说着便站起身来，竟哭着向崔印跪了下去。崔印忙将她扶起来，见女孩儿哭的眼睛通红，雨打的菡萏似的，崔印自然忍不住，便道：&ldo;罢了罢了，你且别急，让为父再想一想可好呢？&rdo;云鬟含泪看他：&ldo;母亲去了，虽知道府内的人牵挂我，但对鬟儿来说，父亲大人却是最亲的人……还请父亲体察女儿的心意……&rdo;崔印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话，这两年他虽曾想过云鬟远在鄜州，但因府内安乐，他镇日又忙着游戏，于是想想也就罢了，如今听云鬟说的如此恳切，他心底自是有些愧疚的，加之他本是个耳软心活的人，当即便把心一横，索性道：&ldo;好了好了，你这样孝顺，为父怎么能忍心不应呢，也罢，纵然拼了回去给你祖母打骂，也要应你的，谁叫你是父亲最疼的乖女儿呢。&rdo;云鬟方破涕为笑：&ldo;多谢父亲，父亲果然还是最疼我的。&rdo;崔印也笑道：&ldo;既然如此，可不许再哭了，叫为父心疼。&rdo;父女两人说罢，云鬟便进内洗脸，转身离开崔印之时，方悄悄地松了口气。自打她&ldo;重生&rdo;以来，几乎都不曾十分遮掩本性，不管是对庄内的陈叔林奶娘等，还是对县衙的黄诚秦晨等，或者是对赵六……几乎都完全是她自个儿的冷淡冷清性情。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今日这一场，却着实有些超出&ldo;所能&rdo;了。又怎会想到呢，她收起本性，如小女孩儿般哭笑婉转，如此费心地饰演，却正是对着所谓&ldo;最亲近&rdo;的这人？且说云鬟徐步入内，将到卧房之时，却见巽风站在廊下，正望着她。人家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不知是不是巽风跟随白樘太久了的缘故，这份气质冷眼一看，竟有几分相似。云鬟便垂了眼皮儿，将走到巽风身边的时候，听他默默地说道：&ldo;凤哥儿因何要明年再回京呢？&rdo;云鬟微惊，便驻足转头看去：&ldo;你……&rdo;巽风看着她仍有些泛红的双眸，却不答。云鬟咬了咬唇道：&ldo;你方才都看见了？&rdo;巽风神色平静，似了然一切，云鬟盯着他，不由便想到昨晚……她心头竟微微有些紧张。两个人目光相对片刻，云鬟竭力让心绪平静，说：&ldo;那位大人……请巽风来看护我，然而现在我父亲已经来了，巽风现在，大可回京去，何必再白白地耽搁在这儿呢？&rdo;巽风方露出些许温和笑意，答道：&ldo;想必大人自有安排，不然早便召我回去了。&rdo;云鬟心头一沉：&ldo;有何安排？原本是怕庄内没有好手，如今一切安泰，何必还叫巽风在此？何况，我跟大人非亲非故，又毫无关系，做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rdo;巽风见她有些急了起来，便不回答。云鬟自忖有些失态，便转开头去道：&ldo;抱歉，是我失礼了……&rdo;巽风缓声道：&ldo;凤哥儿若是觉着我碍事，以后我不再凤哥儿跟前出现就是了。何况你大概也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要负责你的安危而已，其他不论何事，我都不会插手，方才也不过是无意中听见，才多口一问，凤哥儿既然厌烦，以后巽风也不会再犯了。&rdo;他不疾不徐说来，口吻中竟有几分温和的歉意。云鬟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只轻轻摇了摇头。进了里屋，云鬟洗了脸，想到父亲那一关好歹过了，可是巽风，却并不是崔印那样简单能&ldo;解决&rdo;的人。他虽说不会插手，但他所知道的一切，只怕白樘也会知道，虽然明知以白樘的为人，不至于会上心理会她如何&ldo;闹腾&rdo;，可……云鬟正苦思冥想，忽地见林奶娘气哼哼地走了来，甩手落座，道：&ldo;这日子倒是没法儿过了。&rdo;云鬟不明白，却也不问，只看着她，林奶娘正憋了一肚子火儿，偏偏云鬟耐得住，她只好自己说道：&ldo;住偏院内的那几个人，越发上脸了，可恨庄内的人自也不争气，总是给我惹事儿。&rdo;自打胡嬷嬷等来了，便安置在偏院中，林奶娘这自然是在说她们了，只说的不清不楚。云鬟才道：&ldo;说什么？&rdo;林嬷嬷恨恨道：&ldo;先前还以为晓晴是个好的，今儿不知怎么，竟跟那院子里的两个丫头打闹了起来，我因不在跟前儿，只听说闹得很不像话，惹得胡嬷嬷动了怒，便叫人把她关在柴房，还要告诉侯爷，要撵了她呢，凤哥儿你说这是不是不消停呢？&rdo;云鬟意外，问道：&ldo;好端端地如何打闹？&rdo;林奶娘道：&ldo;想必是晓晴没规矩，惹恼了她们，不然还能怎么样……&rdo;云鬟便不语，此刻露珠儿跑进来，正好儿听见这句，便急急地分辩道：&ldo;奶娘你误会晓晴了，哪里是她没规矩呢？没规矩的分明是……&rdo;眼睛怯怯地，有些不敢说。林奶娘因听话里有话，便问：&ldo;你又知道什么呢？还不快说。&rdo;露珠儿看云鬟一眼，方皱眉努嘴地说了缘故。原来早上，晓晴因留在素闲庄上，便不顾身上有伤，起来同露珠儿做活自打胡嬷嬷等来了，他们这起人虽也是奴才，在这庄上，却如二等主子一样，他们只负责伺候崔印，而露珠儿等庄内的人，却要来伺候她们。露珠儿跟晓晴便捧了早饭送到院中，谁知正听见两个丫头在碎嘴，正又是说云鬟的事。露珠儿说到这儿，便欲言又止，面有难色。云鬟道：&ldo;她们说的什么，不妨事，你且说来。&rdo;露珠儿才撅嘴道：&ldo;她们说的好难听，说什么……前日小六爷来，竟直去了姑娘房内，说没有教养、轻浮等话。&rdo;林嬷嬷并不知此情，听了这句，也气白了脸：&ldo;你说的可是真？&rdo;露珠儿道：&ldo;如何不真？还有更难听的，奴婢不敢说呢。因奶娘跟姑娘都教导我不许跟人斗口，我便不想理她们，是晓晴气不忿，叫她们不许乱说，谁知她们就恼了……又骂又打的……又不是我们先动的手，那胡嬷嬷还打了晓晴两个耳光，凭什么就只把晓晴关起来呢。&rdo;林奶娘听到这里，不等云鬟说，便起身，竟咬牙瞪眼道：&ldo;这个老货，也太过了些，我忍她也忍的太久，竟要骑到人脖颈上拉屎不成！&rdo;说着，便吩咐露珠儿跟上，急急地出门去了。云鬟想要拦住，却已来不及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到林奶娘素来好性儿，今日竟也被逼的冒了火，云鬟本想由得她去做一场，忽然想到心底的打算，由着她去得罪人倒也不好……话说林奶娘气冲冲地来到柴房，便叫人把晓晴放了，正胡嬷嬷那两个丫鬟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羞辱晓晴，林奶娘见如此嚣张，走到跟前儿，二话不说，扬手两个嘴巴子过去，把两人打的懵了。林奶娘又指着骂道：&ldo;瞧明白了，这儿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们在这儿撒野做耗！&rdo;两个丫头见势不妙，一个便去传信，另一个道：&ldo;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是这丫头没规矩，冲撞了胡奶奶。&rdo;林奶娘道：&ldo;呸！你还跟我花言巧语的，我还说你冲撞了我呢！你敢说你们背地里编排姑娘些什么了吗？你且跟着我到侯爷跟前儿说去！&rdo;上前一把揪住，便要拉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