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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爱慕虚荣者的黄金梦十五（第1页）

“莫非出什么事儿了？”赵二狗心头嘀咕道，展开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开始猜测起来。

“莫非唐海兵跟着他妈上班去了吗？不会呀，他最讨厌跟他妈一起做任何事情，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未必肯去的，况且他妈在铁路办公室工作，每天杂事儿一大箩筐，哪儿有功夫来照看他，除非拴根铁链子还差不多，此理看来不通，再想想别的。

难道他回老家去了吗，以往暑假他倒是有那么三五天要回老家呆的，他外公前几年死了，外婆一个人住在老屋里，舅舅舅娘又尖酸刻薄，毫无孝心，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都拿走了，以前还有台黑白电视机的，好歹可以收几个台，看看新闻联播焦点访谈什么的。

现在也看不了了，都让他们拿出去变卖了，每日天一黑，外婆就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老屋里长吁短叹，偷偷抹眼泪，抹完后就草草洗个脸脚，动作笨拙地爬上床去睡觉。

可是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他没想到儿子儿媳妇竟然会这样不孝，老头子在的时候都还知道每隔三五天就做点回锅肉猪大肠什么的送来孝敬孝敬自己，老头子一走，他们没了惧怕，三扒两爪地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光了。

这下可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甭说给你送好吃的了，就是被子脏得流油了让媳妇子给洗一洗，她也懒怠理你，还口气尖酸地讥诮道，让你宝贝女儿给你洗撒，你累死累活把她供上了大学，都去铁路上上班儿了，每月工资六七千，还不该让她来好好孝顺孝顺你吗？

你儿子是个没用的东西，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只会脸朝黄土屁朝天，在地里挖烂泥巴，还背着一屁股两肋巴的债，只怕到下辈子都还不清，我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嫁到你们张家，每日喂猪种菜累得腰杆儿都挺不直了，哪儿有力气给你这老不死的洗被子？

你还是给你那宝贝女儿留着吧，过年的时候让她回来给你慢慢洗，人家可能干着呢，洗被子也比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洗得干净，你说是不是？还是别糟蹋了你老人家的被子了。

每次一听到这些尖酸刻薄，丧尽天良的话，外婆都会气得昏晕过去，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劲儿，后来知趣了，也不再麻烦她了，实在脏得不行的时候，就自己挣扎着，抱着一大摞肮脏油渍，散发着一股子催人作呕霉味儿的破烂被子。

走到坝子东头，一块破石板搭成，一米多高，长满青苔的洗衣台前，踮着脚尖，哆哆嗦嗦地在那儿洗呀洗，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洗衣水冰冷刺骨，外婆冻得浑身筛糠似的直打颤，更老火的是，那儿又没有水源，用完一盆水后还得再到厨房里的水缸子里去打，一床被子少说要用四五盆水才能洗得干净。

外婆又年老体衰，动作迟缓，只好慢吞吞地在那儿搓啊洗啊，洗啊搓啊，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通体透红，年轻人一刻钟就能搞定的事儿，外婆往往要用一两个钟头才能洗完，媳妇子就在坝子下面的地里慢悠悠地锄着草，可就是不肯来帮忙，连过路的乡亲们看见了，都直摇头叹气，暗骂这个媳妇子怎么这么不良，该遭天打雷劈。

好不容易洗完的时候，外婆已经累得腰杆儿都挺不直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佝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喘了好一阵子，才把洗好的被子装进大铁盆子里，用尽浑身仅剩的一点力气抱着盆子端到晾衣架下，哆哆嗦嗦地把它晾了起来了。

然后，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儿似的，带着十分满足的心情，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挪回屋子里去了，一进里屋，就累得再也坚持不住，轰地一声瘫倒在床上，沉甸甸地睡过去了，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晚上，住在隔壁的儿子儿媳妇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猪腿，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肚子都快撑爆了也没叫外婆来吃一口，她自己一个人饿着肚子睡了一晚上。

这样孤苦伶仃的日子就是弥勒佛来过只怕也会愁得眉打结，整日以泪洗面了，外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女儿女婿外孙能多回来看看自己，每天无事就倚在门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们来呢。

不用说，他们每次回来都会带回许多有用的物品，脑白金，营养钙片，伊利纯牛奶，黑芝麻糊，白砂糖，果仁酥，大白兔奶糖，还有洗脸的毛巾，保暖内衣，棉鞋棉袜子，凡是她老人家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一样都不少。

外婆每次看到这些东西都会激动得抽抽噎噎，老泪纵横，一年到头，儿子儿媳妇连半条洗脸的毛巾都不会给自己，哪怕堆在衣柜里让虫子蛀烂了也不愿意施舍给她，要想他们给自个儿买这些个东西，估计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也没得指望。

上次自己洗脸的毛巾烂得丝丝缕缕不成样子了，想问媳妇儿讨一条，她死说活说就是不给，说让我找女儿要，谁让她那么有钱呢，咱们可是穷人，给了你我们都没得用的了，差点没把我活活气死。

从那以后再不找她要了，省得自讨没趣，将就着那条破烂流丢的毛巾一直用到如今，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换新的了，外婆满心欢喜地想着，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精神矍铄，整个人像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岁似的。

由于父母工作都很忙，唐海兵从小就是由外婆亲手带大的，这自然没少挨他那不贤良的舅妈背后的冷言冷语，他对外婆的感情也很深，小时候每晚都要和外婆在一起才睡得着觉。

他最爱听外婆给他讲故事了，什么《熊嘎婆》《大灰狼和小白兔》《瞎子老头儿拐小孩儿》，听得入迷，往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外婆会讲的故事就那么几个，为了吸引他的兴趣，不惜添油加酱，变着方儿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