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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杀意未散,冰冷的杀机从白衣人身上弥漫而出,一剑握住腰间长剑毫不退却地还视回去。只是,当遮月乌云飘散,露出的月光映照在那人身上时,那人干净素白的脸在月光下染上淡淡银辉,如此景色如斯面容,让一剑呆住了。一剑确信自己见过这张脸,细长的凤眼泛着光,两道柳叶眉微微扬起,不点而朱的薄唇轻抿,单薄的身形独自傲立。风吹来,扬起那人双鬓的柔顺乌发,遮盖那副绝世容貌,朦朦胧胧恰似江南三月烟雨搅乱一池春水,带起那么一抹凄美,散着那么一抹哀愁。「乌衣教的小贼,再来多少也是一样,胆敢用苏解容的名字诱我出来,便要有死在我剑下的觉悟。」那嗓音不高不低,隐隐透着酥柔与沙哑。「陆玉!?」一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但细细看了此人身形,又听得对方嗓音不似女子那般娇柔婉转,才猛地改口:「陆誉,你是那个失踪多年的陆誉!」一剑追人时没有多想,如今才隐隐觉得可能麻烦了。失踪多年的人今日突然出现,还由铁剑门内追击贼人而出?其中有何内情,这事是否也为陆玉对付延陵家的阴谋?他没有一叶的灵活思绪,如今只觉脑袋混乱非常。「凭你,不配直呼我姓名!」陆誉唇角勾出一抹残酷冷笑。这笑,再让一剑恍若雷击。陆誉的脸颊上有个单边窝窝,和莫秋一样一笑便会出现,而且就那么巧,都生在左边。一剑直直瞪着那个窝窝,然而陆誉的剑却在同时刺来。一剑抽剑横挡,怒道:「阁下想必有所误会,在下并非乌衣教人!」「是不是都无所谓。」陆誉道。陆誉剑路飘忽招招凌厉,往往一剑才想挡就已中剑。高手对招弹指间便可要人性命,一剑闪得狼狈,身上剑伤不断,浑身鲜血淋漓。「就算你不是乌衣教人,见了我这副模样,也留你不得!」陆誉言语之中透露出森冷杀意。一剑忿忿往陆誉看去,吼道:「格老子的你是娘儿们吗?只不过见你穿了亵衣便要杀,老子这还真死得冤枉!」陆誉一楞,被一剑给逗笑了,但他手中利刃却未停歇,同时穿透一剑右肩。削铁如泥的宝剑刺穿了骨头,剧烈疼痛传来,一剑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手中的宝剑似乎卡在骨头上,看见一剑脸上痛苦的神情,陆誉却显趣味兴饶。陆誉残忍地转动手腕,剑刃刮骨之声钝钝传出,随后立即将剑猛地抽出,过血不染的宝剑于月光下散发杀气,闪动的光芒刺痛一剑的眼。「啊」认出一剑手中那把赤霄坊所出的凌云剑,陆誉忽然道:「要不你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爷爷就放过你如何?赤霄坊的小当家。」被认出来了!一剑晃了晃,握紧兵器再向陆誉袭去,却在碰上陆誉手中宝剑时铿地声当场剑断。「呸,老子的爷早死了!你要在老子面前一剑了结自己,老子说不定可以考虑给死人磕半个响头!」一剑努力踏稳步伐让自己不至于往后倒去,滔滔江水在身后奔腾,轰隆隆响,震得他思绪混乱,可一对如狮如虎的双眸里始终透着坚韧。他不服输地盯着陆誉,无论什么痛也折煞不了自己的骨气。一剑这硬撑的模样在陆誉眼里看起来颇是有趣,陆誉笑得深了,再次举起剑,这次慢慢地,一寸一寸深入一剑胸口。那戏谑的笑容与傲慢的态度真真让一剑火大,一剑的性格哪是肯轻易认输,他双手运劲扣住剑刃,强与陆誉抗衡。一剑那种眼神让陆誉不快,又听一剑声音斥道:「老子功夫不如你,今日认栽,可你枉出铁剑门这等大门大派,行径比阴沟鼠辈还不如!」陆誉目光一冷,利剑抽出,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一掌重击一剑胸口伤处。一剑闷哼了声,剎时肺腑内气血翻涌奔腾不已,竟生生被击飞出去,摔入滚滚大河之中,溅起河面剧烈水花。大口鲜血呕在河里,一剑吃力地挣扎游了几下,无奈气力渐失划不动水,只能任激流推着他而去。「他娘的」没力了滔滔河水带一剑翻了几个身,偶尔他能从水里看见弯弯扭曲的月牙。突然他觉得那竟像极了他小外甥莫秋的眼,想触摸,却不明白那已是构不到的距离。徒劳无功地朝月牙伸出手,没察觉在冰冷的河水里载浮载沉间,已被冻得通体生寒。手臂垂了下来,身体沉重万分,渐渐无法动弹,缓缓地,河水冲刷间他意识逐渐渺远,最后连疼痛也感受不到,陷入了黑暗里,阖上双眼。【】奉城位于川境,境内群山围绕崇山峻岭地势险恶,又有多条大河由境内切出奔流而去,是以断崖瀑布遍布,蔚为奇景。奉城之中有个只能进不能出的谷叫作天绝谷,取天绝人路之意。每天同一个时辰,天绝谷里的老头都会来到同一座巨岩上垂钓,只因这被四面绝壁围绕的地方吃的是瀑布下方悠游的鱼,喝的是同一湾沁凉湖水。在不停冲刷发着漫天巨响的瀑布底下,突然噗通了一声,溅起不同以往的高高水花。老头子眼睛不好,可耳朵还行,一听见这声音就高兴了,钓竿一放,足尖轻点水面飞越过去,揪起浮到水面的东西往岸边一扔,跟着悠悠踏水回来,往那东西仔细瞧了瞧。被过大的劲道摔上岸,昏迷中的一剑闷哼了声将腹中河水呕了出来,他缓缓睁眼,见到一张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老脸,意识不清楚的他努力抬了抬眼皮。「」老头捻了捻发白的胡须,脸上布满阴霾。「啧,怎么还活着。」老头翻了翻一剑,把过脉象又喃喃道:「大概也差不多了,晚上来便成。」一剑意识又再度模糊,隐隐约约只听见苍老的声音道:「快死一死吧,老夫等着你的骨头好练剑呢!隔了那么多年才又流下来了一具,活人我可不好做事。」一剑昏昏沉沉地倒在岸边,偶尔清醒,但大多数时间皆在晕厥。待太阳西下,老头子高高兴兴要来收成时,见一剑还有气息,真是既惊讶又生气。「你这小子,命怎么这么硬啊!受这么重的内伤都死不了,老天玩儿我吗?!」一剑悠悠睁眼,眼前朦胧一片,但那张皮皱皱发白白的脸他却有些印象。「老老」「老什么老,老夫等了一个下午耐心都磨尽了。」老头挽着袖子,作势将手掐在一剑脖子上,恶狠狠地笑着:「正是早死早超生,你的尸体老夫留有用处,早些阖眼吧!」「老大夫」一剑吐出了三个字。那老头一楞,呆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便又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老大夫你怎会在这莫非也遇险」一剑记得这张脸,当年剖腹取子救出莫秋的,便是这德恩堂的大夫陆川芎。老头听见一剑的话后脸色大变,紧紧掐着一剑的脖子,前后猛力地摇晃。「你见过我这张脸?你见过我大哥?小子,我大哥现在可好?你快说,快说,你要说了,老夫就饶你这条贱命不死,你若不说老夫横劈竖劈,把你扔进炼剑炉里炼剑」老头还没说完,一剑便因为喘不了气,翻白眼厥了过去。老头张嘴倒吸了口气,连忙将手松开。再次醒来,一剑恍如隔世,身上的伤引起剧烈疼痛,胸口沉得几乎连喘气也困难。他慢慢下了竹榻,稍微打量此处一番。简单陈旧的小屋中,一些凌乱沾血的布条随意扔在地上,铜盆内的血水尚未倒掉,他身上伤口包扎凌乱,而救他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一剑慢慢地走出小屋,放眼望去,只见此地空旷,远处四片绝壁环绕,上头青苔藤蔓蔓生。此时正当隆冬,偏南之地虽不至于下雪,但也该是带着寒意才是,然而几阵空谷清风卷来,却隐约透露些暖意。不知是谁救了他?伤仍重,但一剑心里坚持着想先向救命恩人道谢。他撑着矮墙沿着热风来处缓缓走去,没几步路便见着不可思议的景象。三座燃着滔天烈焰的熔炉矗立在不远处,铁锤锻造铁器时所发出的叮叮声响传出。一剑走近几步,只见剑庐里那名救了他的老人正专注锻打着铁器粗坯。剑身成形的粗坯置入水中,「嘁──」地一声细小水花四冒,那老叟拿起粗坯看了看,却发现中央斜斜裂出一条细痕,脸色当下难看至极。「他娘的就是无法成事!」老叟恨恨骂了声。一剑因熔炉过热导致气息不畅而猛咳几声,老叟抬起头来,放下手中东西便奔向一剑。「死小子你总算醒了,浪费我一堆仙丹妙药。说,你怎么认识我大哥的,我大哥陆川芎如今可好,过得如何?」老人家虽老,可力道却半点也不小,一剑被这么一撞喉间漫起甜味,呕出的血又叫他生生吞了回去。此人救了自己,一剑虽略有反感,但仍压下不快回道:「陆大夫是在下外甥的救命恩人。陆大夫身子很是硬朗,在下逢年过节都会去探望他,偶尔兴起大夫喝上一坛花雕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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