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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人家个个都是游泳高手,但谁都没遇见过这么湍急的河流,仓皇中喊声根本不顶用,在又一次相撞后,又有人落水,徐离晟识水性,倒没太害怕,紧紧握住船舷,转头去看水珄,水珄没事,何立伟却不见了。他们穿的衣服跟乡民不同,很好认,小杨正慌张的大声叫嚷着,伏低身子,想稳住平衡,谁知又一个浪头冲来,他们所在的龙舟被卷得原地旋了半圈,整个船身半倾斜过去,随即又有人落水,包括陆凯和小杨。又过了一会儿,河流才渐渐平静下来,喊号子的领队在前面努力指挥大家掌好舵,两条船并靠到一起,相互支撑保持住平衡,好在大家都深谙水性,很快就稳住了龙舟,一些落水的乡民也纷纷上了船——对从小就生活在江边的人来说,落水就像走路跌跤一样,没人会当回事。水珄跳到徐离晟的船上,问:「有没有吓着你?」男人表情很急切,似乎真的很担心他,手伸过来,想像平时那样扶他,徐离晟却甩开了,表情有些冷漠,转头看着江面说:「小杨他们还没上来。」「河水不深,他们水性不是很好吗?很快就会上来的。」水珄安慰道。河边的乡民们看到出了事,族里主持祭祀的老人们随水乡长迅速乘船赶了过来,船一赶到,水乡长就连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上来了吗?有没有人受伤?」「刚才水里突然出现急流,我们掌不住舵,没人受伤,不过还有人没上来。」领队说完,又看看人员,叫道:「啊,那几个大夫都不在。」水乡长已经发现陆凯等人不在了,急得一跺脚,急忙吩咐水性好的人下水找寻,这里河水不是很深,每年都有赛龙舟,但从没碰过急流出现,看着已经平静如镜的河面,他眉头紧紧皱起来,只觉得今天的河水格外深暗冰冷,再加上急流,很难想像现在水下是什么状况,不由对自己让医生们参加活动的决定非常懊悔,水中出现湍流,即便是水性好的人落水也很危险,更何况是外乡人?去寻找陆凯等人的乡民很快都浮出了水面,摇头说找不到人,再往深处走,就遇到急流,下面太暗,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乡长又多派了人去找,依旧找不到,到第三次时,族里一位老人拦住他们,说:「不用找了,溧水出现急流,百年未遇,明显是河神显灵了,天意如此,我们回去吧。」什么?如果老人不是大声喊出来的,徐离晟真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认为溺水是河神显灵?见乡民们听话的转舵,准备离开,他急忙叫:「水乡长!」水乡长没那么迷信,不过族里老人们的话他不敢不听,摆摆手说:「没办法,水里有急流,这样下去找人太危险了。」「可以在身上绑绳子,如果有危险拉绳子就行。」徐离晟提议。这个建议可行,乡长看看几位老人,老人很不耐烦地一摆手,说:「四十多个人中溺水的只有他们三个外地来的大夫,很明显是河神生气被外乡人冲撞了,所以要捉他们三个去服侍,你还想派人去,是不是想害死我们的族人?」被喝斥,一把岁数的乡长不敢再说话,其他年轻人更不敢反驳,看到这一幕,徐离晟气急反笑,三条人命,居然说放弃就放弃,还用这么愚昧的借口,他懒得多说,纵身就要往江里跳,水珄一把拉住他,说:「别去。」「不去,看着他们等死吗?还是……」徐离晟冷冷盯住他,问:「眼睁睁看着你杀人?」水珄神色一僵,江风很大,徐离晟说话声音又小,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根本听不到,他没想到徐离晟看出了自己动手脚,等回过神,就听众人惊叫声中徐离晟已经跳进了水里。徐离晟从小游泳,水性不差,不过水下有湍流,他不敢大意,屏住呼吸,以飞快速度游到刚才大家坠河的地方,今天天气非常好,日朗风清,可是水下却是一片黑暗,湍流卷起了河里深层的泥沙,迷住视线,让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徐离晟继续往下潜,可惜手上没有照明器具,无法看很远,河水超乎寻常的冰冷刺感围绕着他,除了黑暗外,还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他凭感觉在附近来回逡巡了几圈,除了随着水流不时掠过脚边的水草外,什么都看不到,胸口有些憋涨,他不敢再待下去,往水面上游,准备先换气再来。谁知没游多远,就觉得脚踝一紧,似乎有东西拉住了他,让他无法游上去,物体柔腻软滑,像是藻类,他刚才情急之下跳水,身上没带锋利器具,只好蜷起身子,想解开水草的绞缠,可是解了半天,水草却纠缠得更紧,就好像一团杂乱的毛线球,找不到源头在哪里,反而越缠越多,有逐渐往上蔓延的趋势。由于水草的滋生,周围愈发的黑暗,触目所及的都是不断延伸而来的草茎枝蔓,像一张巨大的罗网将他围拢,明明是初夏天气,河水却是刺骨的寒冷,徐离晟感觉四肢像是被冰水冻住一样,解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仅无法挣脱,反而有种被草茎用力往下拉的错觉。无法呼吸,缺氧加重了寒冷侵袭的压力,肺活量达到了可以忍受的限度,徐离晟有些晕眩,等回过神来,他心一寒,惊讶地发现紧紧纠缠住自己的不是水草,而是一只只黑色的手臂,面容看不清楚,只看到周围聚集了很多怪物,身形扭曲瘦长,宛如猴子模样,看着自己,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射出贪婪急切的绿莹莹幽光,还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声,叫声尖锐刺耳,震得他两耳剧痛。黑暗、冰冷,还有无法逃避的困缚压迫着徐离晟的神智,他眼前恍惚起来,不知觉中放弃了跟水草的纠缠,双手落下,一口河水猛地呛了进来,彻骨的寒气迅速从喉咙直冲心肺,他知道不好,可是又难以忍受无法呼吸的痛苦,身形蜷起,剧烈咳嗽起来。痛苦咳嗽中周围突然涌来一股急流,徐离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急流荡得乱晃,那些纠缠他的水草怪物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看到了某种可怖的东西,更加大声的尖叫起来,徐离晟只觉困缚自己四肢的藤蔓力量在慢慢消散,随即猴子怪物的手纷纷松开了,水蛇一般的从他身上迅速撤离。湍流愈集愈快,水波沿着他身旁向四周荡开,有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他神智迷离,但此刻却又可以清楚地看到靠近他的是水珄,攥住他的手,将他圈进自己怀里。不自禁的,徐离晟顺从了水珄的举动,随即熟悉的脸庞贴近他,双唇相靠,久违的呼吸感觉终于回归,他回应了过去,深深吸了口气,缓解心肺被压迫的痛苦,水珄度完气后没有撤离,而是揽住他的腰,继续吻吮他的唇,不知觉中度气变成了煽情的亲吻,而后轻启他的唇,将舌探了进去,绞住他的舌吮吸纠缠。徐离晟神智还处于迷蒙之中,但热切的亲吻仍然刺激到了他,痛恨水珄的趁火打劫,他努力推拒对方的搂抱,可惜体力在刚才跟水草的纠缠中消耗得干干净净,全身冰冷无力,别说推动,就连简单的抗拒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水珄纠缠。舌尖传来刺痛,是对方用力过大造成的,很热切的吻吮,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不容他有丝毫抗拒,徐离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软弱,这让他愈发憎恶,可是憎恶同时又不自觉地迎合了对方,因为那个怀抱很暖,像是怕他受到伤害似的,将他紧紧裹住,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他,自己是可以依赖的,只要他愿意靠近。热吻提高了身体的温度,河水仿佛不再那么冰冷,徐离晟却晕得愈发厉害,靠在水珄身上,任由对方吻着自己,湍流依旧在身边旋转,却不再急促,热吻中他依稀感觉两个人的身体依靠得那么紧,随着水流慢慢旋转着向河底沉坠。希望被人打捞上来时,他的死相不要太难看,这是徐离晟神智彻底陷入黑暗时唯一的祈愿。不知过了多久,寂静黑暗的帷幕被一声大吼猛地掀起,顿时无数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徐离晟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强烈的咳嗽,有人扶他起来,在他身后帮他轻轻捶打,水乡长在旁边说:「大家不用担心,醒来就没事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诊所休息一下?」骆小晴和其他两名女生凑在他身旁七嘴八舌问。徐离晟这才发现他已经在岸上了,周围站了不少村民,看到他没事,都齐声松了口气。「刚才吓死我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真怕你出事,这么多会水的人在这里,你逞的什么英雄啊!」骆小晴显然吓得不轻,眼圈都红了,半责怪地说,不过随即又笑起来,「但你很勇敢,这一点不可否认。」刚才龙舟在河中心相撞,她们离得太远,不知道内情,更不知道徐离晟是因为乡民放弃救援才被迫下水的,水乡长听了骆小晴的话,有些尴尬,急忙说:「是该谢谢徐离大夫,还有水珄,要不是他,几名大夫都会有危险。」听到水珄的名字,徐离晟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刚才在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心顿时乱了,周围的说话声他一句都没有听到,半晌才觉得背后的捶打换成按揉,有人在他身旁轻声问:「觉得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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